第三百六十章 看是跑得快

  「你先嘗嘗這酒，感覺可好？」溫清竹並沒有直接直接談正事。

  見她如此，衛林也不好追問，喝了兩杯花雕，就放下了杯子。

  「味道尚可，南方人都喜歡這個味道，但我一直在北方這邊長大，這酒不夠烈。」衛林如實回答。

  溫清竹點點頭，抬起手裡的杯子，晃了晃。

  酒香四溢，喝起來並不是很醉人。

  她笑了笑：「可這花雕的後勁很足，不想我們北方的酒，三碗下肚你可能就醉了，可南方的酒你可以喝十碗不醉，但你可能要睡上個三天三夜，你覺得，這兩種酒哪種更厲害？」

  「溫小姐的意思是？」衛林知道溫清竹找他過來必然有要事，揣摩了半天還是沒有頭緒。

  溫清竹從旁邊拿過一本冊子來，打開之後，指著三個名字道：「狀元去調查貪墨案了，你和探花在運河這邊積累政績，但下面這些中舉的名單里，也藏著不少厲害人物，半年過去了，你來看看，你最在意哪幾個？」

  衛林依言拿過了冊子，認真的看了一圈，視線最後停在了張軻的名字上。

  「他，我感覺他在藏拙。」衛林伸手定在張軻的名字上，神情也有了幾分戒備。

  「你果然適合勾心鬥角。」溫清竹拍了拍巴掌。

  衛林卻皺起眉來，疑惑的問道：「溫小姐很看好他？」

  溫清竹也不再隱瞞，話語很是直接：「嗯，你們這幾個人裡面，你和他是最像的，我也知道你很有野心，但你的出身若是早二十年，成就必然比他高，但現在寒門崛起勢在必行，除非衛家全力幫你，我認為你鬥不過他！」

  「是嗎？」衛林的表情並沒什麼變化，但他微微閃動的目光出賣了他。

  他出身雖然低，但心裡卻還是很自負的。

  畢竟能得到衛老大人和衛風的欣賞，這並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溫清竹再次給他倒了一杯酒：「我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但你們各自有自己的定位，難道你沒有想過有一天，把你父親你祖父的牌位全部放進衛家的祠堂？」

  在這個時代，宗族是皇族之外最有權力的地方。

  衛林的之所以竭盡全力向上爬，自然也是為了自己這一脈在衛家族譜中，占據一席之地。

  溫清竹的話，本來就是他的目標之一。

  見衛林不回話，溫清竹拿回酒壺，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接著端起酒杯：「你現在所處的位置還太低，有些事情你沒有深入了解，等你哪天到了高位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來！提前祝你前程似錦！」

  衛林皺了皺眉，但還是抬起了酒杯和溫清竹輕輕一碰。

  兩人都一飲而盡。

  放下杯子後，他望著眼前這個比他還小的姑娘，明明才十六七歲，卻總給他一種活了好多年的老人精一樣。

  這種氣質，他在衛老大人和衛老夫人的身上都看到過。

  讓他更驚訝的是，在這種掌控全局的氣質里，他甚至隱約看到了一種上位者的威勢。

  衛林見過皇帝，見過各種太妃皇后之類的上位者。

  他們是因為身份使然，可溫清竹身上的這種威勢又是從何而來呢？

  衛林知道溫清竹隱藏得很好，但他也知道自己是個善於觀察的人。

  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你要我做什麼？」衛林按住了心裡好奇，終於說到了正題上。

  溫清竹感覺花雕開始起作用了，微紅的臉頰顯露了一分醉意。

  不過她的腦袋一直都是保持著清醒，深深的看著衛林：「你的對手不是傅大學士，也不是裴相爺，而是張軻，你要做的就是，在寒門崛起的大勢之中，守護好老一派世家貴族的最後陣地。」

  衛林的神情嚴肅起來。

  京城之中，目前所有的世家貴族還有不少。

  雖然都在緩慢的更迭，但這就是大勢所趨。

  老一代的崔家賀家，正得勢的李家傅家，還有新代表的裴家雷家，以及這一次科舉出現的各個寒門士子。

  誰也不能保證，十年二十年後，他們走到權力的中心時，會不會帶來新一個家族的興盛。

  溫清竹知道衛林明白她的意思，但她還是想說一說。

  衛林雖然老練沉穩，但不過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並沒有經歷過權力的更新換代，不知道這是用鮮血澆灌出來的。

  「崔家沒有新一代的後輩支撐門庭，目前只靠著崔老先生在苦苦支撐，不過崔老很清楚世家更迭的殘酷，所以他把希望轉移到了徒弟的身上。」

  衛林略一思索後說了一個名字：「雷秀山。」

  「嗯。」溫清竹點頭，「雷秀山是雷家的遠親，雷家自己子弟已經足夠優秀，資源無法傾斜到旁支子弟身上，所以御史大人給雷秀山指了一條明路，拜了崔老為師，他性子沉穩，不出大錯的話，足夠繼承崔家的大部分資源，等到崔家出現能夠光復崔家的子弟，以雷秀山的性子，必然會全心全意扶持他。」

  衛林陷入了沉思，能這樣全心全意信任一個外人，這種魄力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溫清竹繼續道：「賀家把賀文茹嫁給淮王，這步棋不大錯特錯，還不如和鄭家聯姻保存實力，賀家的未來註定沒落，鄭家如果能保持中立，還能持續幾十年。」

  「那傅家和裴家又有什麼問題呢？」衛林直接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這種大勢層面上的東西，衛老大人一直覺得他歷練不夠，並沒有和他講。

  現在溫清竹這麼一分析，自己就不知不覺的著迷了。

  迫切的想要了解目前的大勢。

  「傅家，內里已經腐朽，要不是出了一個傅瑜，在這次科舉之後，傅家就要大傷元氣。」溫清竹想到那次試卷差點全部燒毀，簡直忍不住冷笑。

  這是他們已經在害怕還沒有成長起來的敵人嗎？

  衛林仔細的想了一下，隱約的明白溫清竹的意思。

  在翰林院的這半年裡，傅家如何把持每個人的晉升降退，他都看在眼裡。

  即使這樣，傅家還是無法掌控那些註定不凡的寒門士子。

  他已經了解了翰林院的規則，不想再呆下去了，所以才離開了那裡。

  不過，他想到了一個人：「傅十一和我的出身差不多，之前傅瑜和他接觸還不少，難道傅家沒有招攬他？」

  「這就是傅家和衛家的不同了，傅宣剛愎自用，連自己親孫子都不信任，你覺得他會信任一個旁支？」

  溫清竹連連搖頭，後而說道：「傅家你不用太擔心，裴家才是最難對付的。裴煜是皇上一手提拔的，生生的讓裴家成為了京城的世家，但你覺得，裴家比之傅家差在哪裡？」

  「底蘊。」衛林毫不猶豫的回答，「裴家是隨著裴相爺的升遷發跡的，這才短短的二十來年，衛家表面上不如裴家，但衛家和傅家可是從前朝就一直存在的。」

  溫清竹很欣慰，衛林果然一點就通。

  那麼接下來關於張軻的事情，他應該就能好接受了。

  「嗯，這就對了，裴家的後輩其實都不錯，但裴相爺卻走偏了，這註定是他要失敗的一點。」

  「你說的是裴相爺看重裴芷萱而不看重裴奕？」衛林立刻想到了之前衛老大人告訴的他的事情。

  裴家的一堆孫子孫女都是極為出色。

  可不知道裴煜怎麼想的，寧願捧裴芷萱，也不願意捧裴奕。

  「嗯，相對而言，裴家沒有內鬥，一定程度上比傅家更難對付，不過你放心，張軻會取代裴煜的。」

  溫清竹再一次提起了張軻，衛林的神情果不其然的微微變了變。

  他深吸了口氣：「你是招攬了張軻？或者和他合作了？」

  溫清竹遲疑了一下，如實相告：「我在努力招攬，但他不願意，不過等運河這邊的事情確定下來，他可能就要被迫和我合作了。」

  衛林見溫清竹臉上的笑意漾開了幾分，心裡莫名的有些不爽。

  這神情分明是更欣賞張軻的意思。

  他衛林到底哪裡不如張軻了？

  溫清竹看出了他隱藏的不忿，並沒有戳穿他，而是說起了運河的事情：「我已經和傅將軍商量好了，到時候他會舉薦楚王全權負責運河的事情，甚至為他保駕護航。」

  「你們選擇了楚王？」衛林端正神色，覺得這並不是個好選擇。

  誰知道溫清竹卻搖搖頭：「皇上身體還很好，至少近兩年朝堂還是穩固的，不過我也可以提前告訴你，哪怕我們要支持一人上位，那個人絕對不會是楚王！」

  「那你們還……」衛林覺得，將來要另換人選，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溫清竹輕聲笑了笑，語氣有些無奈的道：「這也是沒有辦法，淮王不成器，寧王太狠毒，唯獨楚王還能暫時合作一下，到時候過河拆橋，就看誰跑得快了。」

  衛林沉默了一下，又問：「衛將軍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這件事也不用衛家參與，你把你自己的政績保住了就好，有必要的話，將來可能需要短時間內衛家脫離關係。」

  溫清竹拿出一張設計圖，放到桌上遞給他：「這是運河工程接下來的計劃，應該八、九不離十，你要做的，就是帶著寧修穩固自己的地位，努力升官，必須形成只屬於你自己的人脈勢力。」

  衛林沒說話，拿著這張設計圖看了起來。

  溫清竹看到綠陶抬了抬手，示意了一下時間。

  她就簡明扼要的說道：「總之，接下來的兩年你好好經營自己的勢力，我相信你懂我的意思，無論什麼人都可以因為利益而合作的，楚王正是這種利益至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