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她的自尊怎能任由人糟蹋

  皇后一把握住皇上因為激動而顫抖的手，「胡說什麼。等到事情水落石出之時，你在責怪自己也不遲。如今，你這番責怪又有何用。」

  皇上偏過頭來，看著皇后那張與依安有三分相似的面孔，「今天，我回憶了關於依安的一切，甚至幾度感覺依安就在我身邊，喚我父皇，她眯著眼睛小小的身子總在我懷裡胡亂蹭，還把那些大臣給我的奏摺都撕扯開，讓我哭笑不得……」

  「還是總是埋怨我，父皇為何不能多陪陪母后和皇兄。我那時只能摸著她的腦袋，告訴她，父皇不止是有一個小家，還有一個『大家』。依安就握著拳頭，煞有其事的說道，父皇，等我長大了，就替父皇分擔這些國事。讓父皇多陪陪母后。」

  「皇上……」皇后再也抑制不住，哽咽起來。

  皇上輕輕一笑，「如果朕去年再狠心一點，如今依安一定還會伏在我的腿上，告訴她的願望。可是，一切都晚了……晚了。」

  站在一邊的慕夕苒終於忍不住，捂住嘴巴，拔腿就跑了出去，從石階下匆匆跑到沒人的角落裡，蹲下身子痛哭不止。

  哭了好大一陣，慕夕苒才抹了眼淚起來，卻看到陰影之下，不止站著她一個人。

  「我從來沒有見過女孩子一個躲在角落裡哭的。」男子聲音平穩，略帶一些戲謔。

  慕夕苒才驀然回頭，看清陰影下的男子是二皇子君安然，「你怎麼在這裡？」

  君安然扯扯唇角，「在軍營呆夠了，自然就回來了。沒想到我回來的第一個見得人就是你。」目光炙熱的落在她那雙悲戚的眼眸里，「父皇病的很重麼？」

  「沒有。」慕夕苒下意識的就脫口而出，等說完才發覺自己有些欲蓋彌彰了，歪歪腦袋，「是因為昭華公主的事情，所以一時病倒了。」

  「似乎你很在意皇妹的事情？」君安然也和其他人一樣好奇慕夕苒自始至終對君依安的在乎和關心，「要不然你也不會一個躲在這裡痛哭了。」

  慕夕苒把落在耳畔的長髮整理好，嫣然一笑，「君依安就像是生活在我身體裡的魂魄一樣，我感受得到她的痛苦，掙扎，還有後悔。」

  君安然聞言後，半揚起腦袋看著天際，聲音悠遠，而不缺乏清冽，「皇妹她，以前太過璀璨，就連老天也嫉妒，所以才那般狠心的把她拉進了地獄。」

  這樣的回答，是慕夕苒第一次聽到，以至於聽得她有些錯愕。

  「慕姑娘，難道我的回答，你不滿意麼？」君安然伸手捏了捏慕夕苒的臉蛋。

  慕夕苒忙往後退了幾步，朝二皇子頷首道，「請二皇子自重。對於二皇子說的話，夕苒只是替昭華公主欣慰，這宮裡還有一個不討厭她的人。」說完，就不顧二皇子欲要挽留的神情，一步一步上了石階，身影消失在最後一個石階。

  「主子……主子，貴妃說皇上下了旨，除了皇后娘娘，任何人不得進乾清宮。主子還是趕快回去吧。貴妃都好幾個月沒見主子了。」如公公低頭哈腰的說著。

  君安然只是淡淡應了一聲，「恩，回去吧。」

  回到乾清宮的慕夕苒再進來時，皇上已經睡著了，皇后依舊守在床邊不言不語。

  「女官，皇后吩咐女官早點回去休息吧，娘娘今晚不回去了。」惜春輕聲走出來，對慕夕苒說道。

  慕夕苒又看了一眼皇后娘娘眼角的疲憊，囑託道，「那你們照顧好皇后，千萬別讓她受涼了。」拍拍惜春的肩膀，「你們也別太累著自己。」

  「恩，奴婢們曉得，女官快去吧。」

  回到坤寧宮的慕夕苒一夜無眠。

  第二日，慕夕苒一大早便去了乾清宮，比之昨晚，皇上起色還是好了很多，此時，皇上正在詢問二皇子君安然一些在軍營里的事情。

  皇后親自在一旁布菜，慕夕苒就隻身走進來，「娘娘，讓奴婢來吧。」

  皇后守了一晚上，眉眼間的倦意明顯濃重，也就順了慕夕苒的意思，轉而坐到床邊，順著皇上的話說道，「兩個月不見安然，果然清瘦了許多。」

  二皇子微微頷首，「讓母后擔心了。」

  皇上想到剛才慕夕苒進來的時候，二皇子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就笑呵呵問道，「安然啊，眼看著你皇兄就要娶妃了。你也不小了，最近可要上心的女子。只要是家世清白，父皇一定不會反對的。」

  「兒臣……兒臣。」君安然用餘光瞥了一眼身旁的纖細身影，猶豫了半天，終是說道，「兒臣暫時還沒有上心的女子。還請父皇做主為兒臣選一個合適的皇妃。」

  二皇子鮮少在皇上面前面露遲疑，今日這番表情，越發讓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

  「恩，這事還得看你母妃的意思。」皇上想來想去，暫且心中也沒有什麼合適的大家閨秀，就不再說此事，「對了，今早你皇兄聽聞你回來，想要辦一個家宴，為你接風洗塵。這家宴……就在明天晚上吧。」

  提起家宴，皇上又想起了昭華公主的模樣，不覺臉上又沉重下來。

  「是，父皇。」二皇子君安然欣然應下，而後準備告辭，「父皇，如果沒什麼事，那兒臣便退下了。」

  皇上耷拉了一下眼皮，「恩，回去多陪陪你母妃。」

  待二皇子離開後，慕夕苒才端著飯菜過來，「皇上該用早膳了。」

  皇上接過瓷碗來，拿著勺子盛了一口，放進嘴裡，咀嚼了兩下，微微皺起眉頭，然後瞪了皇后一眼，「明明知道朕喜歡吃杏仁，還故意讓御膳房放這麼少。」話是這麼說，但他還是慢慢的喝著。

  「御醫說杏仁不能多吃。」皇后斂著眼眸，幫皇上把蓋著下身的被褥整理好。

  皇上慈和一笑，「如果依安在的話，一定會偷偷的在這朕的碗裡多放幾顆杏仁。」

  「皇上，依安的事情，我不信蘇家所言。」皇后見皇上提起，也就不遮遮掩掩，順勢提了起來。昨日，她聽到朝堂上的事情，差點氣的暈過去。

  「朕自然也不信。依安的為人朕最是了解不過，她的自尊怎能任由人糟蹋。蘇府拿出這樣消息分明就是想要拿捏皇家的臉面，可是蘇家不想想，因為依安的事情，朕哪次在乎過臉面！」皇上把手裡喝了一半的粥狠狠放到案几上，

  「不過，聽易蕭說這件事情已經查的差不多了。準備要在明日的家宴上說。」

  皇后頓時明白了什麼，「皇上明日舉辦家宴是有用意的？」

  「恩，易蕭說是宮中人所為，所以朕就想要趁著宮裡的人都齊了以後才抖出此事。看看後宮哪個妃子有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敢謀害公主，朕決不輕饒。」皇上放下狠戾的話，轉頭看到皇后悲戚的神情，就溫柔的拍拍她的手，轉而對慕夕苒說，

  「夕苒，你帶這些宮女退下去。皇后一夜沒有休息，朕陪陪她。」

  從嚴肅神情立即轉為柔情，皇上對皇后這麼多年的深厚情誼一點都沒有減少。

  慕夕苒便屈膝一拜，「是，皇上。」隨即帶著眾宮女出來乾清宮，吩咐門前的成公公，「皇上吩咐，沒有吩咐任何人不准進去。還請公公不要讓別人擾了皇上的清淨。」

  成公公忙哈腰點頭道，「是，女官。」

  慕夕苒從乾清宮的出來，並沒有回坤寧宮，而是漫無目的的在皇宮裡走著，走進御花園，臨近紫閣的地方，便隱隱聽到有人在輕聲哼唱，她停下腳步，朝著聲音的地方望去，仰頭，便看到一個女子半倚在紫閣的二樓。

  聽這聲音，分明是有大半年不見的施代紋的聲音。

  於是，慕夕苒提著裙擺進了紫閣，走上二樓，果然就是施代紋。

  兩名守在樓梯口的宮女看到慕夕苒，明顯一愣，隨即便紛紛施禮，「慕女官。」

  施代紋也驟然停了吟唱，轉過頭來，嘴角擠出三分笑意，「讓你見笑了。」

  慕夕苒搖搖頭，不由誇讚道，「沒有，你唱的很好，只是少了該有的聆聽者。」盈盈走過來，坐到施代紋的旁邊，「許久不見，這些日子過得可好？」

  半年前的施代紋兩道如墨的濃眉略顯英氣，而如今為了迎合宮裡妃子們喜歡的黛眉，她也硬生生的修剪成了彎彎柳眉，再加上那稍厚的粉唇便顯得有些不自然了。

  只見她眼眸流轉，最後落成幾分怨恨的眸色，「慕夕苒，你是在笑話我對麼？」慕夕苒作為皇后身邊當紅的宮女，怎麼會不知道一個妃子在後宮裡的處境。

  慕夕苒聞言呼吸一滯，簇起眉頭，「我怎麼會笑話你，為何你會這麼說？」

  依稀記得她們進宮之後住在一起的畫面，宛若一對好姐妹互訴心情，互相打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