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我也會送你風風光光出嫁

  慕千睿渙散的瞳孔一點點收聚起來，怔怔的走進屋子，看著慕夕苒跪在碎片上狼狽虛弱的模樣，而二夫人那副愕然模樣，哪還是那個只會溫柔關心自己的母親。

  「千睿，你來了，快進來坐著。」二夫人幾步上前親熱的拉住慕千睿的胳膊，臉上帶著僵硬的笑容，見他沒有排斥就拉著他，「快來給母親講講你在軍營中的事情。」

  可是不等她欣喜，慕千睿用手撥開二夫人的手掌，目光極不自然的落到她臉上，「原氏，原來這麼多年我一直在認賊作母，要不是今日，我哪會知道自己一直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不是的，不是的！母親剛才是氣極了才故意說那些話威脅慕夕苒的，千睿你要相信母親，母親沒有做那些事，千睿……」二夫人活活像一個討糖吃的小孩在祈求慕千睿原諒。

  可是那句惡毒的話一直縈繞在慕千睿的腦海里，而且慕千睿清楚記得那日慕夕苒說過話「我覺得你真可憐，真是枉為娘親的兒子」，她們都不會無緣無故就說這些話。

  慕千睿目光觸及到還跪在那裡身子一直搖晃的慕夕苒，一把推開二夫人，急步上前抱起慕夕苒，眼睛赤紅扭過頭去，「當年的事情，我會查個清楚。」說完便大步而去。

  只留二夫人腿一軟，跪坐在地上，眼睛空洞的望著門外那攤碎片上。

  慕千睿抱著臉色蒼白的慕夕苒進了瀟湘閣，並吩咐站在門口的南曉，「快去請個大夫。」

  「啊，小姐這是怎麼了？」南詩聽見動靜忙迎了過來。

  「你去準備熱水。」慕千睿努力壓下一直亂糟糟的心思，只覺得今日像是一個夢一般。

  在懷裡的慕夕苒伸手觸到慕千睿的臉頰，「哥哥……在你懷抱，夕苒不痛，一點都不痛。」

  慕千睿把她小心的放到床上，目光觸及下身那血跡斑斑，只覺得面前這個女子出奇的堅強，又想到這是自己厭惡了十多年的親妹妹，心裡複雜不已。

  「只要能夠讓哥哥知道當年的真相，讓哥哥不再那麼偏執的認為我是個狠毒的妹妹，夕苒做什麼都願意。」慕夕苒白唇淺淺一笑，那笑容純摯清麗，讓人忍不得責怪。

  慕千睿又不是愚笨之人，瞬間就明白了慕夕苒的心思，他心裡又難受又自責，眼眸里甚至有了一些濕潤，苦笑了一聲才責怪道，

  「誰讓你這麼傷害自己的，就算……就算我再糊塗，你好好與我說便是了，何必這樣糟蹋自己……要是今日二夫人做過了，以後難受的還不是我。」

  「哥哥，夕苒不得不這樣做。」慕夕苒短短的一句話，包含了這麼多年的無奈，幸酸，還有被親人疏離的心痛。

  就是簡單的一句話，讓慕千睿心裡酸酸的難受。

  「大夫來了。」南曉跑著就進了屋子。

  後面的大夫也是跑的氣喘吁吁的，走進屋子，才鬆了一口氣，「老夫這把老骨頭都被你們折騰散了。」

  聞言，屋裡的人都不由笑了。

  慕千睿又看了一眼慕夕苒，就背著手出了屋子，順便把南曉叫了出去。

  大夫聽聞是瓷片扎破的，一吹鬍子，「老夫還以為什麼重病呢。老夫只能開一些補血補氣的方子，剩下上藥包紮的事情就只能你們做了。」

  「那你快寫方子，哪來這麼多廢話。」給小姐上藥，當然是她們的事，南詩不由瞪了大夫一眼。

  等大夫寫好方子，又嘮叨的了幾句，才拿了銀子離開。

  南曉這才進來，卻是獨身一人，走到床邊，吸了吸鼻子，「小姐……奴婢都心疼死了。哪有這樣折騰自己的，小姐可是女兒家，留下疤可怎麼嫁人。」

  「我都痛死了，你們趕緊上藥。」慕夕苒實在聽不得她們責怪自己。

  慕夕苒豈會不明白，哪有人會一朝就改變自己心裡認定的東西，她只是迫不得已才用了苦肉計，又用激將法才算讓慕千睿接受了真相。

  而如今最難受的也是慕千睿，任何一個有自己想法的男人都無法在短暫的時間內接受，與自己認知相反的事實。

  也因此，慕夕苒理解慕千睿沒有再來見她。

  小腿上的碎片被南曉細心的拔出來放在旁邊的案几上，而南詩捂著眼害怕的站在一旁，始終不肯過來，慕夕苒不用看也知道膝蓋以下的腿部已經慘不忍睹。

  慕夕苒受傷的事情在第二日全府的人便都知道了，而且全府都傳遍了，是二夫人故意刁難去送藥的慕夕苒。

  慕夕苒聽到這樣的傳言並不奇怪，因為在慕府恨二夫人的不止她一個。

  而第一個來看慕夕苒的人，竟是方雨陌，這讓慕夕苒心裡暖暖的。

  方雨陌臉上帶了一個白色面巾，只露著一雙黑白分明大眼睛，坐到床邊，疼惜的看著慕夕苒兩條小腿都被包紮著，「沒想到慕夫人的心這麼狠，連這麼嬌柔的女子都下得去手。」

  這次，慕夕苒被扇的右臉頰還一直紅腫著，連笑笑都疼的很，「其實多半是我自找的。二夫人什麼也沒有做。」面對自己的好姐妹，慕夕苒自然是實話實說。

  「罷了，我們不說這些。」雖然看不到方雨陌的笑容，但是可以看到她彎彎的眼眸，「今日我來，也是特意感謝你為我出謀劃策。」然後擺手讓身後的奴婢把那些錦盒放下。

  慕夕苒忙說道，「那日不是都送了，快拿回去。莫得讓人笑話。」

  「那日是我母親送的，今日這些是我的心意，你要不好好收下，就不要當我是好姐妹了。」方雨陌故意蹙起柳眉，別過臉去。

  「好好好，我哪敢不聽你的。只是……」慕夕苒目光落到那面巾上，臉上先是閃過愧疚，而後再閃過好笑，只是因為痛意，她笑的極為僵硬罷了，「只是得讓你多當幾日蒙面女俠了。」

  得了麻風病的人，即使是病好了，也會留下一些疤痕。所以慕夕苒才讓方雨陌帶著面巾。

  方雨陌剜了她一眼，摘下面巾，那嬌麗的臉上卻還是和往日一樣白皙無瑕，「就算是真得麻風又如何，只要不嫁給楚洛，我就是毀了容都不後悔。」

  「看你這話說的，要是讓楚公子聽見了還不活扒了你我。」慕夕苒這日也是心情不錯，以至於句句都是玩笑話，不過再看方雨陌，就覺得她眼眸里的笑意沒有直達眼底，慕夕苒忙拉住她的手，心裡一緊，

  「雨陌，你今日不只是來看望我的吧？」

  方雨陌被說破心事，臉色一怔，語氣也低落了起來，「以前也沒發現你這般心細。如今倒是看的很準。」才把輕憂的目光落在慕夕苒身上，「經了楚洛一事，襄城裡的人都知道我得過麻風。所以母親已經給我說了門親事，半個月後我就要嫁人了。」

  「雨陌……」慕夕苒想勸慰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夕苒，那天你不是和我說過，寧為貧妻，不為貴妾。母親給我說了兩個人，我就選中了那個家境不大好的書生。昨日我與那書生見了一面，他人很老實。」方雨陌好像是在安慰自己，也好像是在安慰慕夕苒。

  可是慕夕苒心裡還是覺得愧疚不已，「就算是襄城的人知道，那也不一定其他城裡的人就知道，書生雖然……畢竟還是貧酸了一些。」

  「我知道，母親也同意了。她說嫁給這樣的人，以後這個家只會是他處處讓著我，貧酸倒還不至於，畢竟我好歹也是縣城府的小姐，父親和母親怎麼忍心看我過得不好。」方雨陌按住慕夕苒的手，「這是我的喜事，你再這樣我可是不高興了。」

  「好，到時我會親自送你出嫁的。只希望以後我出嫁時，你也可以送我。」雖然她今世睜開眼那刻就做好了今生不再嫁的決定，但是還是隱隱有著期待。

  方雨陌一把抱住慕夕苒，把頭放在她的肩膀上重重點頭，努力綻出笑容，把眼裡的淚珠逼回去，「好，我也會送你風風光光出嫁。」

  方雨陌走後，慕夕苒不知因為什麼突然伏在被子上大哭了起來，哭的痛徹心扉，難以壓制。讓南曉和南詩面面相覷，只好靜靜的站在一邊，不敢說話。

  等著慕夕苒哭的累了，直起身子來，抽泣卻還是停不住，南曉過來幫她擦著眼淚，「小姐，這麼多天壓抑的太久了，哭哭好。哭哭才真正是我們的小姐。」

  慕夕苒瞪了南曉一眼，奪過錦帕擦了擦眼角，「貧嘴。」

  「小姐不要傷心了。方小姐嫁給的那個書生，奴婢聽說過。那名書生長得清秀，人也好，而且讀書也是襄城裡一等一的，只是貧了些。」南曉一邊說著，一邊給慕夕苒整理好被褥，

  「兩年前，那書生都準備好去趕考了，結果沒有銀子，就生生耽擱了下來。如今娶了方小姐，書生明年一定可以去趕考，說不準還可以登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