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銀元
2023-11-14 05:00:45 作者: 戒念
譚延闓估計如果無線電電報機的傳輸距離沒有達到一千公里以上,那就沒有多大的實用價值,若是非要說其中有價值的話,那也是這項技術本身到現在所取得的各種專利技術。也許是受到法國人的訂貨暗示,閩浙總督邊寶泉也向譚延闓訂購了兩套無線電電報機,專門用來建立福建和台灣省之間的聯繫。
無線電電報技術在歐洲第一個註冊專利的國家便是英國,而法國購買無線電報機以建立英吉利海峽兩岸之間的聯繫更是得到了英國的支持,不過譚延闓對英國的開價有些高,英國也不願意用哈維熱德鋼技術來換無線電電報技術。
如果想要讓英國人在這個方面屈服,那唯一的辦法便是不斷的再對無線電電報技術進行改進,讓它達到譚延闓心中的實用標準才可以打動英國人。這是一項競賽,不僅是英國人,法國人、德國人甚至是世界上任何一家對自己的工業技術都有自信地列強,都在無線電電報技術達到三百公里後就已經意識到這項技術的潛力。都開始投入資金和人才進行開發。
譚延闓在這方面依然還保持著優勢,最大的優勢在於他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擁有很多這方面的基礎專利,無論誰的無線電電報技術先進,他總是和最後的贏家在一起的。不過即便如此他也依然沒有放棄在這方面地努力,在小站練兵地同時也建立起一個非常先進地實驗室,而他最大的優勢便是可以藉助老頭子的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的身份調動各種他所需要的資源,至少在吸納相關技術人才和進行各種測試試驗上擁有很大的優勢——別人是政府支持需要尋找資金注入支持。而譚延闓自己在直隸地面上就擁有很大的權威。並且本身就是中國有數地「大款」。除了人才上的劣勢之外,他的條件遠遠好於其他競爭者。
譚延闓在小站一邊練兵,一邊進行無線電電報技術的改進實驗,另外還要主持北洋名下各個重工業實體的運作情況,一天到晚都忙個不停。由於戰線拉的過長,譚延闓很快便感覺到北洋自身的財力已經慢慢的承受不起自己這麼折騰了,這倒不是他地口袋裡沒有銀子了。李鴻章留下來地那一千萬兩小金庫他沒有動過,只是放在銀行中生息,不到萬不得已他是絕對不會動用這筆銀子的,關鍵的是直隸地財政收入有些支撐不住北洋名下重工業的建設發展了,兩大機器局都傳來了財政緊迫的信號。
本來經過唐博文一年多的整治,天津機器局和上海江南製造局都裁汰了大批的閒雜人員,精簡了機構,並且按照譚延闓的意思收縮了產品線。這幾項重大舉措確實使得兩大軍工企業的財政狀況好轉。加上每年朝廷解送的經營款項,可以說兩大軍工企業的財政狀況是自開局以來最好的時期。唐博文和寇青都是擅於經營的人才,加上廣東商團中也有不少人才被譚延闓給挖過來。使得北洋名下的重工業企業運作效率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而這些變化也在一定程度上使得經營成本大幅下降。
之所以造成今天財政緊張的原因還是因為譚延闓在訓練新軍的時候連續搞了幾次大規模的軍事演習,尤其是旅順海陸聯合演習,所耗費的子彈、炮彈還有各種戰艦損耗、運兵費用,零零總總加起來也是一個非常巨大的數字。好在旅順搞的造艦基地工程所需費用全部都是借清流彈劾北洋甲午戰敗,清算高級軍官所得,後來就算有所不足也有朝廷重建北洋海軍的專項撥款,少個十萬八萬兩銀子挪用也不會被看出來。
雖然譚延闓身上背了廣東商團的七百萬兩銀子的債務,但是他對清償這些債務一點也不擔心,他手裡面有的是銀子,只不過現在還不能兌現而已。不過他絕對不想用自己的銀子來養活北洋這個龐然大物,就算他再有錢也會被北洋給掏空。所以打一開始他就沒有想著向北洋輸血,只是在打點榮祿等高官的時候,這些花費是出自他自己的腰包。
「開鑄銀元不可!」沈靜一上來便直接否定了譚延闓的想法,他非常不明白譚延闓為什麼想起鑄銀元來緩解直隸的財政壓力,不過
典章制度極為熟悉的沈靜還是不假思索便直接否定了銀元的想法。
事實上譚延闓想起鑄銀元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自從沈靜向他匯報直隸的財政壓力因為兩大機器局最近出現銀錢周轉困難之後,他便琢磨著鑄造銀元來緩解自己腦袋上的財政問題了。這倒不是譚延闓多懂金融,其實他只知道歷史上鼎鼎大名的「袁大頭」銀元非常賺錢,但歷史上袁世凱到底是怎麼靠袁大頭來賺錢的機制卻不明白。他左右思量了很長時間後,覺得自己搞不定這件事便將沈靜、寇青還有一個在幕府中曾經留洋一段時間對西方金融有所了解的幕僚郭正叫了過來,希望能夠集合眾人智慧來弄清楚銀元賺錢的內在奧妙,自己也好照葫蘆畫瓢。
當然說起金融,這次會議還特地將方榕卿從天津城中接了過來,自己老婆在金融方面的天賦他可是見識過地。雖說自己的私房錢大部分都被轉移到美國交給伍氏家族去干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去了,但是在上海還是有三四十萬兩銀子交給方榕卿來支配。上海是現在中國當之無愧的金融中心,而方榕卿在確定了銀價持續走跌的趨勢之後,在上海的銀市和金市上頻繁交易,用「興風作浪」四字來形容方榕卿的交易手段也不為過。上海灘的外國銀行都知道貴重金屬市場上有個和直隸總督關係極為密切地傢伙,操作手段狠辣果決,每每出手必然是滿載而歸,不到一年時間。這個受直隸總督府支配地神秘交易商在上海貴重金屬市場上狂撈幾十萬兩銀子。任誰也沒有想到這個神秘地交易者居然是譚延闓的老婆。。
「光緒十三年。當時張之洞任兩廣總督之時就上奏試鑄銀元,並且還購買了兩台鑄造銀元所用的機器,連樣品都弄出來了,而且兩年後滙豐銀行要求廣東搭鑄銀元,張之洞也連續上書,結果因為銀元上著有英文而引起了朝廷的不快,弄得不了了之……張之洞當初為了鑄造銀元所購買的兩台機器到現在還閒置在廣州。前年我還想用它來鑄造制錢,結果那機器已經鏽蝕不堪,真實白白打了水漂……李翰章在任兩廣總督的時候也曾打過這個主意,最後也是不了了之……」沈靜對朝廷掌故可謂是如數家珍,他擔心譚延闓若是再走張之洞的老路,恐怕也是個不了之局。
「只要操作得當,這鑄造銀元中利潤可觀地話,我自然會強力推行……再說這銀價下跌已經差不多成了定局。現在外國人都想辦法從海外運銀進入中國。用銀子來購買中國的各種原料,這也是侵蝕國利……」譚延闓不清楚為什麼張之洞放著大好的銀元不去鑄造,弄了個太監的結局。不過考慮到歷史上張之洞也沒少幹這種事情,一個投資數百萬兩的漢陽鋼鐵廠都弄成這個樣子,更不要說購買兩台鑄造銀元所需的機器了,兩者相比後者對張之洞而言不過是「毛毛雨」而已。
「樣式問題倒是好解決,在銀價下跌的時候從國外採購銀條運回國內或是直接從府庫中調撥銀條鑄造銀元,這中間確實是有利可圖……我聽說湖北和廣東那邊鑄造銀元也有些成效,這些銀元也流到直隸的地面上……」郭正從袖子裡面掏出幾枚銀元擺放在桌子上,還有幾枚黃顏色地金屬幣,看樣子應該是國外地金幣之類。
「這是湖北張之洞總督所鑄造的銀元,廣東省那邊所鑄造的很少,基本沒有什麼流通,不過是維持在不賠不賺地地步上……湖廣所鑄銀元實際上並不是銀元,而應該叫銀兩,因為每一枚銀元都是一兩銀子,而非外國銀幣的七錢二三分的銀幣,可以說這種銀元和日常商人們所使用元寶之類銀子沒有什麼區別……應該說湖廣所鑄造的銀元到現在流通範圍不大,而且也沒有賠本應該算是極為幸運的,這可能是和其產量比較低有很大的關係……」郭正將手中的中國鑄造銀元和鷹洋遞給譚延闓。
譚延闓的眼睛可是沒有這麼尖的,成色足不足他可看不出來,他只會花銀子,接過銀元之後看看上面的圖樣之後便交給沈靜和寇青傳看:「如果鑄造銀元就必須完全仿造外國的鷹洋,鑄造七錢二三分的銀元,而且除了鑄造這種一元的銀幣之外,還要想辦法鑄造其他不同幣值的銀幣,要不然只有這一種不利於流通……」
郭正聽後點點頭說道:「應該說鑄造銀幣應該是以鷹洋這樣的標準銀幣來鑄造是最好不過的了,並且在鑄造的時候一定要注意銀元的成色……按照西方經濟學的觀點,我們現在所使用的銀錠、銀兩是以重量計價,這是十分落後不科學的做法,並不利於市場流通,而以
的銀元更符合經濟規律,便於計價……可以說兩廣和的銀元遲早要失敗,結局好壞就取決於他們鑄造銀元數量的多寡,而且這也並不符合排擠洋銀奪回國利的初衷……」
如果說郭正可以算作是這個時代的中國經濟學家的話,他們此時對於貨幣的有關認識還完全是承襲西方地那一套。譚延闓和他們相比最大的優勢便是前生可是就生活在一個完整貨幣體系的社會中,對於圓角分的概念和關係非常清晰。只要郭正一說個大意他也就明白張之洞現在幹的事不過是掛羊頭賣狗肉,骨子裡面還是以兩計重的那一套。不過譚延闓想得更遠一些,他已經意識到自己若是光鑄造銀元還是不夠的,如果銀元相當於後世的百元大鈔,那還需要五十、十、五、一塊地貨幣,不然照樣還是個瘸腿驢。
譚延闓站起來說道:「我搞洋務也有幾年了,辦洋務地第一宗旨便是從列強手中奪回屬於我們地利益,是以我辦洋務第一條首先便是盈利。不盈利的洋務便是失敗的洋務……這一次說小了便是直隸的財政已經架不住辦學、辦工廠、興修農田水利等民生。我需要在鑄幣這上面弄出銀子來填這個窟窿;往大里而言。因為國外銀價不斷的下跌,外國人拿著銀子到中國採購廉價的原料不說,包括日本在內的眾多國家都將自己手中地白銀熔鑄成銀幣向我們傾銷,進一步進行掠奪……以前別人辦過鑄造銀元這件事,別人的結果我不在乎,我只在乎現在我們所做的能不能出結果……這件事先幹著,天津機器局那裡也有鑄造銀元所需要的機械設備。還有鑄造制錢的設備,不過聽說李中堂在機器鑄造制錢上賠了很大一筆銀子,看來我們想要在這鑄幣上達到自己的願望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啊!」
寇青聽後靈機一動說道:「李中堂在天津機器局用外國機器鑄造銅鑄錢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點,唐紀孟曾經和我聊過這件事,其實李中堂也不是第一個想著用機器來鑄造銅製錢地,他是想要用西方機器省人工,製造速度快地方法來鑄造銅錢。如果這個辦法行得通的話,機器鑄造的銅錢都是整齊劃一。只要精良一些。那些私鑄地銅錢萬萬不是機器鑄錢的對手,時間一長肯定私鑄銅錢的弊病不用禁也會被機器鑄錢擠壓殆盡……不過李中堂沒有想到這機器也有辦不到的事情,鑄造一千文制錢的成本零零總總需要耗費一兩二錢的平庫銀。當然這是一件虧本的事情……」
沈靜說道:「這件事我也知道,不過以機器來鑄造銅錢達到杜絕私鑄銅錢應該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想法,但是這成本這麼高,也有些太離譜了?是不是被天津機器局的那幫人給貪了?!」。
寇青笑著搖搖頭說道:「也不見得,在李中堂用機器鑄造銅錢之前,就已經有過很多封疆大吏試圖這麼做過,昆明湖的那位也曾力主用機器鑄造銅錢,結果最長的也沒有堅持過兩年,無不虧得頭破血流被迫中止……中間貪污肯定是少不了的,不過這也不完全是貪污的事情,至少李中堂在天津機器局鑄造銅錢的時候可是非常重視,唐紀孟那個時候剛從國外回來便被派過去當監工,之所以成本這麼高,關鍵的難題便是在於給制錢打孔上,一方面打孔機耗費嚴重,另外也是因為制錢薄、小,所以這打孔機一上弄得鑄錢報廢率極高,這成本自然而然的就比土法鑄錢的成本要高得多……」
「銅元?!」譚延闓和郭正聽後同時說道。
寇青笑著說道:「剛才公子說起不僅要鑄造一元的銀元,還要鑄造一些小面值的銀元,我就想到為何不用銅元來代替銀元做這小面值錢幣?這機器鑄造制錢耗費之高關鍵就在這打孔上,我們乾脆就不打孔,直接用機器鑄造成銅元,然後壓出花紋來不就成了?就算退一萬步而言,文淵兄說的鑄造銀元恐怕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但是鑄造銅元應該沒有這些麻煩?!」
坐在一邊的郭正聽後倒沒有考慮沈靜所提起過的政治影響問題,這個人似乎有些神經粗大,在他看來自己就是給譚延闓解決問題的,僱主提出一個問題,他就解決一個問題,至於其他的他也管不著——這就是郭正和沈靜、寇青、唐博文等譚延闓重要心腹之間的差距了,他缺少大局觀更對朝廷上的明爭暗鬥疏於警惕。不過在譚延闓看來郭正是個比較純粹而又簡單的人,本身也有能力,不失為一個合格的幕僚,對於這種人他還是非常尊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