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5章 發現與冷淡

  通常來說，不朽祖龍的記憶片段，怎麼也扯不到伊甸園去，可當事情涉及到至高存在，便也擁有了可能性。

  在不朽祖龍最為活躍的那個年代，整個上古世界，幾乎都是古龍一族的天下，至高競逐的結果，在相當程度上，取決於不朽祖龍的偏向，因而當不朽祖龍聯手另一位絕世強者，迫使時任至高退出競逐，便正好目睹了至高意志融入本命物，所產生的詭異現象——

  天地失去了應有色澤，雲團扭曲，風雷呼嘯，噪耳鳴響鋪天蓋地，哪怕驚慌失措的人們，死死捂住耳朵，都躲不開噪音的侵擾，因為他們發現，這刺耳噪音是他們體內變了節奏的心跳。

  在世人眼中，平靜流淌的溪水，仿佛化作深淵，隨風而動的枝葉，好似死神招手，任何平凡事物，在那一刻起，都散發出了詭異意味，即使是家人之間的友善笑容，都被莫名附加了陰沉與敵意。

  驚慌無比的普通民眾，想要逃離，可他們很快就發現，不可名狀的恐怖幻境，已經占據了整個世界。

  哪怕只是恍惚間看到水井，都會感覺下一刻，會有黏膩觸手從中湧出，將他們拖入井下本不存在的深淵之底，促使冰冷水液灌滿肺泡，令失去氧氣的過程，變得折磨且漫長。

  不少心智脆弱的人類，被看起來愈發詭異的正常事物，活活嚇瘋了，流著口水胡亂奔走，無意識的發出叫喊，擴大了恐怖情緒的蔓延範圍。

  更有甚者，在恐懼中了結了自己的生命，用雙手扼住喉嚨，生生掐死了自己。

  如此大範圍的幻境影響，給不朽祖龍留下了深刻印象，這一幕記憶片段，被祂銘刻在【龍魂】之中，後來一直被歷代至高，封存在【封號榜】內，若非餘燼幫助上代至高脫離困境，也拿不到龍魂核心，更看不到這段似曾相識的記憶。

  曾經在伊甸園任職異常警衛副處長的餘燼，便接觸過極為類似的情形，並且順藤摸瓜，揭露了有關愚者先生的某個真相。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愚者胚胎被我移植到伊甸園後，同樣引起了小範圍的詭異幻境，園丁、羅伊、馬丁議員等數十人，看到了不可名狀的恐怖幻象！」

  餘燼眉頭緊皺，思緒急轉：「事後，我才知道，愚者先生要我將祂的分身胚胎，移植到伊甸園去，不僅僅是為了讓愚者胚胎，獲得混沌氣息的滋養，更是為了利用伊甸園的區位優勢，將愚者胚胎通過世界壁壘，送入至高存在的本體世界，向反抗同盟傳遞消息，待得愚者胚胎回歸矩陣世界，細胞膜上便多出了別稱為【至高存在的消化結石】的暗幕氣息。」

  對於這段經歷，餘燼的記憶還算深刻，畢竟他是整個事件的第一發掘者，後來也利用這一消息，幫助樂園三巨頭從愚者先生的口中，逼問出了至高之路的秘密，令未來世界緊追造物主，踏上了至高之路，從而改變了時局走向。

  可是當時的餘燼，並未深刻挖掘，那場規模不算龐大的詭異幻境，只當它是愚者胚胎穿梭世界，所引發的規則反饋。

  是一種規則之內的「正常」反應。

  然而看到銘刻在祖龍龍魂的記憶片段後，餘燼便忍不住猜測起來，事情真有這麼簡單？

  造物主和愚者先生可以說是當代至高，刻意塑造的「牽線木偶」，借用兩者的巨大影響，才讓各大主世界，紛紛踏上實為陷阱的至高之路。

  而至高存在對這兩位大佬的掌控和了解，究竟深入到何種地步，至今都還是個難解之謎。

  如果說，當代至高神不知鬼不覺的將紫紅嬰孩，變成了自己的本命物，那麼隨著紫紅嬰孩融入明日邊緣的中央電腦，豈不是意味著，至高存在已經秘密掌控了明日邊緣？

  結合至高存在此前的佛系表現來看，餘燼有理由懷疑，這就是當代至高的秘密底牌！

  足夠驚人，足夠強大，足夠出乎世人意料！

  造物主和愚者先生在意識到自身處境後，已經開始加緊排查，但任誰能想到，紫紅嬰孩作為愚者先生的分身，卻被當代至高變成了本命物？

  「不管詭異幻境是不是真的關係到至高存在，我都要把這個發現，報告給造物主和愚者先生，另外剛才看不懂的記憶畫面，也需要尼娜你來重新復現，交由基金會展開審查，或許還會出現其他收穫！」

  「嗯！」

  尼娜重重應聲，開始動用超然意念，完成記憶復現。

  餘燼不敢耽擱，沒去貪圖祖龍信仰，徑直走出禁地大門，門外的一眾獄主龍主，這個時候還在爭吵，不過爭吵的範圍，已經從是否參與叛龍征討，變作究竟派多少人馬合適，算是跨越了一大步。

  祖龍幼體自始至終都沒有發表什麼意見，任由獄主龍主們自己吵出個結果。

  餘燼現身之際，正是吵鬧最熱烈的時候，在派遣三位不朽還是四位不朽的問題上，幾方據理力爭，毫不相讓，火氣大到快要爆發衝突，而是否參與叛龍征討的最終決斷，其實就是通過武力定下的。

  古龍們對力量的迷之信仰，促使祂們習慣於靠拳頭說話。

  龍顱獄主等幾位獄主龍主聯合起來，實力要超過反對派，因而這一議題順利通過，可具體到出戰數量，爭論雙方又陷入僵持，眼看著就要再度以武力評判，卻因為餘燼的出現，直接啞火。

  咔！

  禁地大門轟然打開，火氣上涌的獄主龍主，不由自主的望了過去，在看到餘燼的剎那，不禁瞳孔一縮，下意識的垂下頭顱，以示尊敬。

  祖龍套裝的正式形成，對古龍們帶來莫大壓力，幾位獄主龍主心下駭然，再見餘燼，竟是像見到了再世祖龍一般，完成意志同化的祖龍幼體，都無法帶來如此強烈的血脈壓制，餘燼和龍鴉白夜卻意外地做到了！

  倘若餘燼選擇了第一項祖龍饋贈，威勢更上一層樓，完全有機會和不朽祖龍，爭一爭龍主之位。

  即便事後必然會導致分裂發生，但麾下少說也能多幾個不朽戰力。

  可一來餘燼不喜歡古龍們的行事風格，二來再起爭端於時局不利，逆天計劃即將開啟，這個節骨眼上，餘燼不可能平添變數，所以看過一眾古龍不朽的反差表現後，餘燼是半點也不後悔。

  「幾位還吵著呢？繼續繼續，用不著管我。」

  餘燼隨意的招呼了幾聲，不再管獄主龍主們的駭然表情，便看向站在一起的祖龍幼體與鍊金魔偶：「我有要事返回地上神國一趟。」

  祖龍幼體明白，餘燼可能從祖龍饋贈中，發現了什麼，而它也沒有徹底忘了自己的出身，果斷說道：「儘管去吧，也代我向造物主問一聲好，等明日征伐開始，古龍一族會由龍顱獄主為首，參與星界征討。」

  「不錯！」

  龍顱獄主當即應聲，看著餘燼的目光，滿是熱切：「龍心的仇，洞察者的怨，必須要由古龍來報！狂醫，我親自去送送你們吧。」

  說著，龍顱獄主便載著餘燼等人，飛往獄群之外，其餘古龍不朽以目光送走餘燼，面面相覷沉默了一陣，卻是失去了爭論的心思，祖龍幼體見狀，明白時機已到，緩緩開口：

  「古龍一族，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際，諸位或許想問，為什麼偏偏是古龍一族，經受如此多的磨難？我作為繼任龍主，只能告訴你們，恰恰是因為古龍一族巔峰時刻，輝煌到讓至高害怕，所以刻意懲治古龍一族，讓我們失去領袖，失去信仰，也失去了骨氣。」

  祖龍幼體嘆了口氣：「幾位獄主龍主之所以爭論不休，也都是為了族群延續，然而，古龍的延續，必然伴隨大量犧牲，這是絕對避不開的宿命，今日死不夠，明日不夠死，這個道理，我想大家應該是明白的。」

  沉默氛圍愈發凝重，獄主龍主不禁暗自悲哀。

  龍獄驚變發生後，祂們像是沒了觸角的螞蟻，四處亂竄，就是害怕面對這一殘酷現實。

  祖龍幼體直接戳破窗戶紙，便也讓一眾獄主龍主，必須直面窒息困境。

  祖龍幼體沉聲說道：「星界之行，古龍一族不僅要去，而且要大張旗鼓的去，哪怕明知是死也仍然要去！在至高看來，古龍一族死夠了，才算是安全了，但這種安全是暫時的，需要迅速崛起不朽祖龍般的絕世強者，才能讓古龍一族重新崛起，而得益於洞察者的遺言，我看到了一絲機會，所以斗膽想問，有哪位不朽，願意為族群去死，願意為我去死？」

  「龍威願往！」

  「海龍願攜部族前往！」

  「……」

  在場的所有龍主獄主，紛紛表態，當個人命運關係到族群前途，這些古龍強者，確實能做到置身死於度外。

  從某種方面來講，傻得可愛。

  祖龍幼體心潮澎湃，正式接過了古龍命運的主導權：「現在，幾位應該能平心靜氣的商討了，若我真能帶領古龍一族，突破泥沼，必然不會忘記諸位獄主龍主的不朽功績！」

  ……

  在古龍之議迅速走上正軌之際，餘燼還沒有離開龍獄。

  路上，心事重重的鍊金魔偶，想要詢問餘燼突然趕赴地上神國，究竟所為何事？但考慮到龍顱獄主在場，始終無法開口，等到離開龍顱獄群，改由余燼帶頭跳躍位面，才找到機會問出心聲：

  「是有什麼發現嗎？」

  「不瞞你說，確實有一個重大發現，但我要面見造物主，再做說明，不過在此之前，我要先去王城一趟，交代一些事情。」

  為免消息走漏，餘燼只能讓鍊金魔偶自己憋著，迅速趕往王城所在，找到負責收尾工作的校長分身。

  亂局平息後，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比如那幾大墮落種族的領地要如何分配，就成了必須解決的問題，而這一次，四大陣營沒有再給避世種族和玩家讓利，名正言順的拿走了相關份額。

  不過大戰期間，被不少公會強行占據的地盤資源，沒有遭到收回，倒是讓一眾玩家公會發了筆橫財，另外王城眾強也趁勢擴張，七拐八拐算是讓餘燼和高等龍裔，也得了些利。

  校長先生對餘燼的報告十分重視，親自布下禁制，屏蔽至高窺探，才接手了木偶少女復現出的記憶畫面。

  「咦？」

  迅速看過畫面內容，校長先生有些意外的指著其中一幕：「原來那個時候的至高存在本體世界，是這樣的，和現在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餘燼看不太懂，因為這段記憶，只有變幻莫測的彩色雲霧，根本弄不清不朽祖龍身在何處，哪怕校長先生直接點出，他都雲裡霧裡看不明白。

  「總之，能有幫助就好。」

  「有幫助，肯定有幫助！餘燼呀，你總是能給我們帶來驚喜，這些記憶片段經過分析，想必能找出更多的重要訊息，多虧你了呀。」校長先生老心甚慰。

  「應該的。」餘燼矜持一笑。

  「哪有什麼應不應該，要是有需求，就儘管說，樂園會想盡辦法滿足的。」校長先生在這件事情上，從不含糊，作為薪火計劃的創始人之一，他也非常清楚，驅動薪火種子的最佳方式，便是明明白白的好處利益。

  不過剛剛完成不朽祖龍核心套裝的餘燼，暫時沒有迫切需求，便將獎勵延後，感到木偶少女情緒焦急，也不再浪費時間，隨即告別校長，經由陰影位面連續跳轉，趕赴地上神國，在人工楓島中見到了造物主。

  還是那個充斥著混沌氣息的詭異環境。

  造物主獨坐在王位之上，竟是顯得有些寂寥。

  「父親，我們有重大發現！」木偶少女急忙把餘燼的猜測，和盤托出。

  聞言，造物主撤去遮面濃霧，露出欣喜笑容：「居然會是這樣？哈哈，真是天助我也！餘燼，尼娜，你們做得不錯，我這就把消息秘密傳達給愚者，勢必能讓至高存在栽一個大跟頭！」

  造物主的表態，頓時讓木偶少女眉開眼笑，可一旁的鍊金魔偶，聽到這個結果，再看造物主的反應，卻是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

  「能幫到父親就好。」木偶少女沒能發現姐姐的異常情緒，仍然欣喜於能為造物主排憂解難。

  「哈哈哈，你們可是幫了我的大忙了！」

  造物主站起身來，顯得很是激動：「嗯，這樣吧，餘燼，聽說你的祖龍鍛體還未大成，我便獎你一些神國信仰，助你一臂之力。尼娜，你先和你姐姐去見見你們的母親，我早就備好了一些東西，等你回來，有些事情，我要和餘燼交代。」

  「是，父親。」

  「是。」

  木偶少女與鍊金魔偶應聲告退，然而兩人的心情，呈現出微妙反差，等到她們離開，場間便只剩下餘燼和造物主，而源自重大發現的喜悅氛圍，當即隨著造物主收斂笑意，而冷淡下去。

  「不論如何，你也算是有心了。」

  造物主語調冷淡，眼神冷淡，面色更是冷淡。

  餘燼頓時意識到了什麼，眉頭一挑，再次說道：「應該的。」

  造物主深深地看了餘燼一眼，心思有些複雜，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道：「逆天計劃，猶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會如約賜給你一些神國信仰，希望你能完成使命，不要讓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