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三個老爺爺的隔空鬥法

  「百分之八十……八十五……就要到九成了，比預期快了一些，估計是老天知道我在做好事，所以悄悄幫了我一把。」

  餘燼通過疫醫核心，時刻關注著寂滅瘟疫的散布範圍，經過一段時間的高速傳播後，「病患」新增不可避免的速度銳減，他本打算走到廣場對角，結果卻發現邊緣處的極光蟲，正在以快出預期的速度感染瘟疫，索性決定繼續留在神廟廣場的最中央，避免驚動寒地極光。

  此刻，極光城主依舊傲立於高台之上，不斷用激動人心的語句，強化信徒追隨拾夢者的決心，其中最為虔誠的那些，情緒感動到甚至可以當場貢獻自己的生命，好讓夢境主宰早日醒來，餘下信徒，也多有熱淚盈眶的情形發生。

  整個神廟廣場的氣氛愈發高漲，身處人群最中央的餘燼，即使不動用探查能力，也可以發現有莫名能量在身周流轉，雖然這些能量不屬於他自己，可腦海中的薪火完全體卻呈現出火勢升騰的現象。

  「莫非這是具象化的信仰之力？」餘燼暗自感慨，「難怪包括造物主在內的大佬們，想方設法採集信仰，能量核心固然在很多方面優於人類信徒，但兩者數量差距懸殊，同樣能夠作為重要數據且可以不斷再生的信仰之力，無疑讓人類成為首屈一指的數據來源。」

  餘燼根據自己的經驗，判斷出這十萬信徒至少醞釀著上千點重要數據，若是把這些數據通通投入吞食天地或者寂滅瘟疫，威能鐵定可以升華到神階極限。

  可讓他奇怪的是，極光城主明明投靠了寒地極光，為何還要不遺餘力的為拾夢者採集信仰？他通過夢境秘瞳看到，信仰之力化作的點點螢光，正源源不斷的投入神廟當中的拾夢神像。

  就算寒地極光有能力截胡信仰，也僅能將其中的很少一部分化為己用，這是古神防止信仰外流的慣用手段。

  而木偶少女不尋常的發現，隨即解答了他的疑惑。

  「果然有問題，極光城主在配合寒地極光，玩疫病神教的把戲！」

  「疫病神教的把戲？」餘燼眉頭一皺，隨即醒悟，「你是說仿照疫病母體借殼祛毒聖母，為寒地極光騙取信仰之力？」

  「對！經過極光手鍊和極光天幕的雙重遮掩，讓寒地極光也可以享用屬於拾夢者的信仰之力，如果我沒有猜錯，神廟裡的那座拾夢神像，已經被替換成了寒地極光的塑像。」

  「有點手段，看來寒地極光為了取代拾夢者，果真做了不少準備。」

  「但現在祂打算玉石俱焚了！」

  「此言怎講？」餘燼皺眉。

  「寒地極光想要的，不只是人類血肉，祂還打算一舉將這十萬信眾的信仰之力全部榨乾！極光城主到現在，還不斷用語言激勵信眾，就是要讓他們的亢奮狀態越來越強，直到失去理智發瘋發狂！等到那時，沼澤之地的狂信徒，也狂不過這些徹頭徹尾的瘋子。」

  餘燼當即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現在就引爆寂滅瘟疫嗎？散布範圍就快遍布整個廣場，但寒地極光怎麼辦？」

  「先別著急，距離信徒神智留下無法彌補的影響，還有一段時間，等到最後關頭，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木偶少女的聲音響起。

  「嗯。」

  餘燼沉下心來點了點頭，卻是愈發覺得寒地極光比想像中難纏得多，後者畢竟曾經是游世古神的佼佼者，只差一步就能搶占信仰源地，即便虎落平陽也猶有餘威，難纏那是自然的，再加上暗中蟄伏的兩大強敵，餘燼便默默地將此戰預期從贏家通吃，降低為小賺一筆。

  不過，繼續等著寒地極光主動現身，未免也太被動了吧？

  念及此處，餘燼忽的萌生了一個念頭：「尼娜，你說有沒有一種辦法，讓別人代替咱們試探一下寒地極光呢？」

  ……

  極光城的絕大多數信徒，都被集中到了神廟廣場，僅剩很少一部分巡邏士兵，維持最低限度的安全警戒。

  沒有人對此提出異議，即便是有，面對極光城主的冰冷目光，也只能將異議咽回嘴裡。

  此刻，正有一隊士兵繞著廣場外圍巡邏遊走，可所有人都心不在焉，目光頻頻望向被極光籠罩的熱鬧廣場，聽著極光城主的聲聲高呼，和十萬信徒的振奮應和，恨不得立刻甩下巡邏任務，加入到祈願獻祭，

  嗷嗚嗚嗚……

  一聲雪狼長嚎，突然讓眾人打了個冷戰。

  自打極光城主開始講話，雪山裡的猛獸便沒有一刻消停，如果不是這些嚎叫清晰的透露出恐慌情緒，巡邏士兵們甚至都覺得，極光城要面對建立以來的第一次猛獸攻城。

  這在神明統治的世界裡，是完全不可想像的事情。

  再強大再粗野的猛獸，也不會招惹一座有古神坐鎮的人類據地。

  但愈發密集的嚎叫聲，讓心不在焉的巡邏士兵更加煩躁。

  「叫個鬼啊！沒完沒了！明天我就組織狩獵隊，狠狠地宰幾頭雪獸，看你們還怎麼叫！」

  小隊中突然傳出惡狠狠地咒罵，登時引動數人應聲，約定完成巡邏任務，就一起到雪山狩獵。

  而一位士兵在應和之後，奇怪的看了身邊的同伴一眼：「阿木，平時一提到狩獵雪獸，屬你最積極，怎麼今天不說話了？」

  阿木是一個臉上長著猙獰傷疤的青年，年幼時曾遭到襲擊，父母均死於雪獸之口，自己也因此破相，所以後來對狩獵雪獸非常熱衷，但今天卻一反常態的閉口不談，讓其餘士兵都感到格外奇怪。

  「就算你們不說，我明天也會去的，但是現在，我更想看看廣場裡發生了什麼。」阿木眼角一抽，站在陰影中的他，用黑色瞳眸望向五光十色的神廟廣場。

  而他的一句話，直接引來陣陣嘆息，雖然巡邏衛兵的手腕也繫上了極光手鍊，卻得不到參與祈願的資格，讓眾人都有些難過。

  能加入巡邏隊伍的人，不僅實力要過硬，還必須接受信仰檢驗，但凡對拾夢者存有一絲不忠，非但不能成為士兵，還會被立刻處死。

  因此，巡邏士兵們屬於最為虔誠的那一批信徒，對無法進入祈願會場，感到無比失落。

  「唉，保衛極光城，就是為偉大的夢境主宰最好的報答，不要走神了，繼續巡邏吧。」小隊隊長無奈嘆道，帶領士兵漸漸深入遠離廣場的陰影地帶。

  而在垂頭喪氣的氛圍中，阿木的黑色眼眸卻是忽而一動，驀然心道：「確定寒地極光就藏在神廟嗎？我們之前探查的時候，祂明明不在那裡。」

  「只是懷疑而已，剛剛拾夢神像顯露出了異樣氣息，我覺得很有必要仔細找一找，這場獻祭越看越有疫病神教的味道，似乎寒地極光對拾夢神像做了手腳！不能再等了，就算城中混入了其他強者，也必須趁早行動！」

  「好吧……你答應過的，只要吞掉寒地極光，就不再侵蝕我的血脈！」阿木凝重發問。

  「哼！自打離開瘟疫毒池，你真是越來越廢物了，放心吧，游世古神的吸引力比你大多了，哪怕沒了寒地極光，那十萬血肉也比你可口！」

  「嗯……」

  被叫做廢物，「阿木」心中滿是怨怒，悶悶的應了一聲，眼中黑影便倏爾消退，變為了原本顏色。真正的阿木，並不知道自己遭到控制，只覺得剛剛渾渾噩噩猶如做夢一般，恍惚了好久，才想起自己正在巡邏。

  士兵們隱約發現了阿木的異樣，但沒有過多在意，依舊沉浸於無法祈願的難過情緒。

  而在此時，邪龍卻是悄然順著道道陰影，潛入神廟內部，見到不少神教職員輕聲念誦拾夢禱文，接引信仰螢光送入神像。

  「信仰之力……」邪龍心底的那道聲音，流露無法掩飾的覬覦與遺憾，因為祂之所以淪落到這般田地，與信仰之力存在重大關聯。

  你不也是個廢物嗎？

  感受到聲音中傳出的情緒波動，邪龍陰惻惻的想著，他曾經聽對方偶然說起，古老龍神間爆發過一場大戰，獲勝方可以享用信仰，失敗者則要被關入龍獄。

  寄居在他血脈深處的古老龍神，就是一頭逃出龍獄的戰敗古龍。

  因此，心有怨念的邪龍，也將對方視作廢物，但他不敢表露出真實念頭，只能壓抑情緒默默問道：「發現寒地極光了嗎？」

  「沒有，寒地極光非常謹慎，被拾夢者算計了一次，看來漲了不少記性。不過那座拾夢神像，確實已經被祂偷偷換掉，可到現在為止，寒地極光一直躲在暗處沒有將信仰抽走，估計是怕新上任的拾夢主祭有所察覺吧。」

  「那我們接下來……」

  「等！」

  那道聲音陡然顯現古老龍神的霸氣：「外面已經有強者編織出了一張大網，等著寒地極光落入陷阱，祂若還想活命，就必須倚靠這些信仰之力，我們不用著急，埋伏在這裡就行！」

  ……

  有意思的是，此刻混入極光城的三位外來者，差不多都分別擁有一位「老爺爺」。

  但跟著阿努的那位「老爺爺」，明顯眼界更高一些：「嘖嘖嘖嘖，有趣真有趣，不知不覺間，寒地極光已經走到了絕路，狂醫和他的小跟班，居然真讓局面變得更加有利於你。」

  借用命運遮掩，成功在邊緣區域走了一個來回的阿努，很是慶幸的做出回應：「也就是說，極光城的十萬人，不用死了？」

  「這可不見得，一位走投無路的游世古神，什麼事情都可能做出，以你們人類的脆弱體格，就是祂的一口氣都受不住。」

  阿努聞言，皺眉問到：「那要怎麼做才能避免大量死傷呢？」

  「我怎麼知道？這些問題，又不是我應該考慮的？狂醫身為拾夢神教的第二頭領，可比你上心。小子，收起你的天真吧，沒有意義的東西，早早丟掉，對你對我都有好處。」

  阿努有些倔強的回道：「我現在還不是成為異靈的時候。」

  「呵呵，以後少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你的命運，我可比你看得清。」那聲音流露少許嘲諷，卻又話鋒一轉，「現在就朝神廟那邊走吧，什麼時候走到頭，什麼時候就能動手，不用顧忌被人發現，反正寒地極光的命運已經註定了！」

  聽到這話，阿努毫不猶豫的邁開大步，闖入亢奮至極的人群內部。

  這一次，他引來的注意變得更多，因為在群情激奮中多出一道匆匆人影，顯得異常突兀，不少城主衛隊立刻行動起來，用處置異教徒的方式，對阿努展開圍剿。

  但阿努完全遵循著「老爺爺」的指引，不再對自身實力加以掩藏，速度陡然提升，在人群中自如穿梭，迅速甩開衛隊圍攻，逼近神廟所在。

  不出意外的，極光城主迅速察覺亂狀，銳利眼神鎖定阿努，隨即發現他是跟從火石護送隊一同抵達的外來者。

  難道這一切都在阿難的意料之中？

  極光城主的狹長眼眸閃現慌亂之色，急忙看向高台下方的礦場管事，發現對方熱淚盈眶，情緒完全被調動起來，便斷定礦場管事應該並不知情，其餘五位神教人員，也看不出半點端倪，就好像阿努的行為，完全出自個人一樣。

  「他的實力還遠遠不足以破壞獻祭。」

  極光城主再度確認，阿努的氣息並不值得他為之警惕，不過，極光城主並沒有掉以輕心，關鍵時刻，任何意外都能導致功虧一簣，於是，他在徵得寒地極光的同意後，提前將這場獻祭推向最終高潮。

  「神教子民們，我剛剛聽到偉大的夢境主宰，向我傳來欣慰與滿意，現在，就讓我們一起誦讀拾夢禱文，讓偉大的夢境主宰，聽到我們的聲音！」

  「好！！」

  極光城主振臂高呼，廣場上空頓時響徹齊聲應和，壓過了山中迴蕩的猛獸嚎叫，並且讓懸於虛空的一條光緞，隨著寒風輕輕擺動。

  「您是夢境主宰，是夢境真神，是所有夢境的起點與終點……」

  在極光城主的引領下，十萬信徒閉目垂首，誦讀起了拾夢禱文，廣場中，唯有阿努和餘燼成為異類，極光城主深深地看了兩人一眼，並未因此暫停祈願，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只能咬牙呼喚虛空光緞降落城中。

  「您的雙眼將在夢境成真時睜開，而在此之前，萬千信徒將為您俯瞰世間……」

  虔誠信徒們將全部身心，沉浸於祈願獻祭之中，亢奮意志完全忽略了精力流逝正在加快，而當他們齊聲誦讀「俯瞰」過後，虛空光緞便正式融入籠罩廣場的彩色光幕，而後形成一顆比拾夢者還要絢麗的巨大眼瞳。

  在這巨大眼瞳的注視下，十萬條極光蟲脫離了假死狀態，紛紛從信徒手腕上飄飛而起，向毫不知情依舊在閉目誦讀的虔誠人類，吐出一條條美麗卻致命的光芒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