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5章 生與死

  「新鮮的鱈魚排~澆上檸檬汁，小火煎七分鐘，淋上燒熱的蚝油……」

  船上的廚房裡，諾菈一邊輕輕哼唱，一邊熟練地用鍋鏟翻動平底鍋里的鱈魚塊，讓小火繼續加熱收汁。

  海風從敞開的舷窗外吹拂進來，帶走了廚房裡的油煙。她有些愜意地將髮絲挽到耳邊，隨後將火稍微關小了些，以免被風吹亂。

  突然間船隻一個急加速，灶上的平底鍋被慣性整個兒甩了起來，諾菈下意識側身躲閃，結果平底鍋砸在了她身後的牆上，連帶著裡面的湯汁也濺了她一身。

  諾菈：………………

  好吧，被湯汁燙傷的地方倒是沒什麼，就是衣服被弄髒了，魚塊白煎了，以及剛才的好心情完全被毀了而已。

  她沉默地將地上打掃乾淨，將弄髒的魚塊丟進垃圾桶，然後又撿起平底鍋放好。

  接著諾菈便離開廚房，一言不發地向著船長室走去。

  船長室里，佩姬已經嚇得都快哭了。她不斷地翻動操作手冊，看看儀錶盤的這裡和那裡，一副想要嘗試卻又怕將事情弄得更糟糕的膽怯樣子，當真是我見猶憐。

  「佩姬？」諾菈的聲音從後面響起來。

  「諾菈！」佩姬如蒙救星般，連忙將她拉了過來，手足無措地解釋說道，「我剛才……推了一下速度檔，然後船就突然加速了……我，我什麼也沒做！」

  「我看看。」諾菈仔細看向動力錶盤，「沒錯啊，動力只是1檔而已。可是為什麼船開得這麼快……」

  「你們在幹什麼？」門外響起希拉的聲音。

  兩人回頭望去，就看見希拉一臉不爽地站在船長室外，頭髮也是濕漉漉的……聯想到廚房裡的平底鍋魚塊的遭遇，又想到之前好像看見過希拉坐在休息區里，捧著一杯紅茶在看書，諾菈似乎猜到了什麼。

  嗯，同病相憐，待會兒一起回爐火島洗洗。

  「不是駕駛的問題。」諾菈盯著舷窗外向後疾馳的海面，「應該是某種外力在推動船隻向前。」

  「外力？」希拉微微有些愕然，隨後便打開舷窗向外探頭出去看。

  剛打開舷窗，激烈的浪潮拍打聲，飛濺的水花，以及某種隱隱的叫喊聲便撲面而來，希拉默默聽了一會兒。

  希德莉法，似乎是希德莉法的笑聲。

  「他們在甲板。」希拉回過頭來說道。

  三個姑娘來到甲板，就看見阿斯克在旁邊欲言又止，希德莉法則是踩在船舷上興奮地迎風大笑，手裡正緊緊抓著一條鋼索。

  鋼索的一頭固定在船舷的捕鯨槍上，另一頭則是深入前方的海面，某個巨大的身影正在下方亡命地急速潛游，通過繃直的鋼索拖著整艘船飛速前行，仿佛開了全速的摩托艇般。

  「那是……」諾菈微微愣了一下，「鯨魚？」

  「對啊。」希德莉法停下笑聲，轉頭跟眾人解釋說道，「等它精疲力盡被放血完後，我們今晚就有鯨魚肉吃啦！」

  看著海面上已經暈開的猩紅，又感知到海里巨獸那痛苦的、恐懼無助的情緒，諾菈便稍稍有些不忍，勸希德莉法說道：

  「它有點可憐，要不就放了它吧，反正我們也不缺食物。」

  「為什麼？」希德莉法立刻就有些不開心了，「已經落入陷阱的獵物，絕對不能隨便放過！要不然它會回來報復的！」

  報復？諾菈聞言便有些生氣，又有些好笑：「你都把它傷成這樣了，它還會回來報復你？我不信。」

  「諾菈，要是有人刺了我一劍，沒殺死我的話，我肯定會去復仇的啊！」希德莉法理所當然地道。

  諾菈：………………

  好吧，以希德莉法的性格確實如此，不過鯨魚只是沒有智慧的動物啊，哪裡會像人類那樣記仇呢？

  見說動不了希德莉法，諾菈便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旁邊的阿斯克。

  阿斯克：？？？

  所以你們之間的爭執，不要把我扯進去啊！

  當然，這樣的想法其實是有些屑的，因為領導就是有責任要調節下屬之間的矛盾，所以他倒也沒抱怨說出來。

  不過你們這矛盾也太簡單粗暴了點吧。

  阿斯克本人既不是什麼動物保護主義者，也不是什麼捕鯨愛好者。對他而言鯨魚大抵只是食物來源的一種，可以殺也可以不殺，無所謂。

  只是如今這個情況，阻止捕鯨就要得罪希德莉法，不阻止就要得罪諾菈，一時間倒是讓他不知該如何抉擇。

  如果僅僅是鯨魚也就罷了，就怕兩人會理解成她們在自己心裡的好感度排序。比如選了希德莉法，那諾菈便覺得自己受到了輕視，如此一來就更加麻煩……想到這裡，阿斯克有些頭疼。

  突然間，一道光芒凝聚的長槍從後方空中射來，直接便切斷了繃緊的鋼索，連帶著原本飛馳的船隻也重重地落入海里，砸起了巨量的滔天浪花。

  「埃莉諾！」希德莉法生氣地轉頭喊叫起來。你居然放走了我的獵物！

  「你看清楚前面再說吧。」埃莉諾從艦橋上一躍而下，在甲板上穩穩落地。

  眾人聞言便向前望去。隨著重傷巨鯨的倉皇遠去，周圍由飛濺水花構成的「幕牆」也轟然倒塌，大家才看清楚前方不遠處似乎有一座島嶼。

  如果巨鯨繼續往這個方向急游，大概率會拖著整艘船隻擱淺在島嶼上……擱淺其實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撞上什麼礁石把船撞漏了，那大家就只能打造木筏游回大陸了。

  「啊，這……」希德莉法也有些語噎，她倒是從來沒遇到如此「剛烈」的鯨魚，寧可冒著自己擱淺的風險，也要帶著刺殺它的捕鯨人船隻下地獄。

  幹得漂亮！阿斯克默默朝埃莉諾豎起了大拇指……當然是在心裡。

  「那邊應該是亞速爾群島。」希拉望向遠處，略微估算了下船隻的行程，說道，「也是文明世界最西端的邊界了。」

  「再往西去，就是無盡的亞特蘭大洋，約兩千公里就會進入暴風雨的邊緣。至於我們的目的地，根據那名死者記憶來看，大概距離大陸有三千公里以上。」

  眾人聞言各自無語。從君士坦丁堡到大陸最西端的盧西塔尼亞，也就不過三千公里左右，現在要在海上漂流那麼久，想想還真是讓人有些擔憂驚懼。

  「我們現在亞速爾群島上補給一下吧。」阿斯克拍板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