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寧為玉碎
2023-11-14 00:28:30 作者: 江水濤濤
「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韓長鸞和高阿那肱甫一進門便立即跪倒在地,恭敬地向高緯見禮。
雖然自高延宗傳檄篡位後,高緯的威嚴便一落千丈,眾叛親離,然韓長鸞和高阿那肱對他依舊是不離不棄,恭敬萬分,不曾有絲毫懈怠,他們二人之所以如此做,其一是感念高緯往日的恩情,更重要的卻是除此之外,他們已是無路可走。
縱然韓長鸞和高阿那肱乃是北齊三貴,惡名昭著,天怒人怨,然宦海沉浮,他們能屹立北齊朝堂數載而不倒,而且權傾天下,二人的政治嗅覺自也不是泛泛。
他們很清楚,無論是高延宗當政,抑或是高長恭稱皇,他們二人必然是要被斬殺的對象,這不只是因為二人曾今沒少為高緯出謀劃策對付他的兩個兄弟,更因為他們二人無惡不作,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因此,儘管高緯已是強弩之末,高阿那肱和韓長鸞依舊對他恭敬有加,殫精竭慮,為高緯謀劃,當然,與韓長鸞相比,高阿那肱還另有退路,只是那退路比起當今的榮華富貴來卻差上許多。
「兩位愛卿來了,快快平身,」見高阿那肱和韓長鸞忠心不改,高緯難看的臉上扯出一抹笑容,聲音有些嘶啞,透著疲憊與虛弱。
《長生訣》奪天地造化,妙用無窮,修煉起來自然也是艱難無比,尤其是每一層都有心魔考驗,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
高興雖然殺人如麻,戾氣太重,然他自幼遭逢大變,十數年行走黑暗之中,出生入死,屍山血海早已將他一顆心鍛造得極其堅韌,又有佛像掛墜護持,是以每一次突破才能有驚無險,一次次脫胎換骨,達到今日的境界。
高緯能到達如今的境界,不知道耗費了多少天才地寶,根基自是不穩,更何況,他暴戾恣睢,驕奢淫逸,如此心性不堅,又如何能掌控如此神功。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句話形容如今的高緯再合適不過,在諸多太醫和馮小憐的努力下,高緯雖然沒有爆體而亡,然體內經脈多處受創,周身肌肉骨骼都隱隱作痛,沒有個把月的調整他休想回復過來,而就算平安恢復,他要想重練《長生訣》恐怕也絕非易事。
望著高緯枯黃的面容,布滿血絲,暗淡的雙目,虛弱不堪的樣子,韓長鸞眼圈瞬時紅了,忙快步撲到床榻前,泣聲道:「皇上,您這是怎麼了,」
高緯緊緊握住韓長鸞的手,心中湧上一股暖流,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在自己最落寞的關頭,韓長鸞沒有如穆提婆一般吃裡扒外,棄自己而去,實在讓高緯感動不已。
「愛卿不必擔憂,朕還安好,死不了,高延宗和高長恭兩個那逆賊不除,朕怎麼會死,」高緯雙目中滿是怨毒的光芒,咬牙切齒地道。
「陛下,區區逆賊,不足掛齒,」韓長鸞目光堅定地看著高緯道:「只要陛下康復後登高一呼,天下勇士必然雲集響應,到時候大軍所至,逆賊必然望風而降,恢復朝綱指日可待,」
「韓大人所言甚是,陛下乃是真命天子,君權神授,受上天庇佑,高延宗狼子野心,如此大逆不道,必為人神共憤,待得陛下正義之師兵臨晉陽,逆賊必然束手就縛,」高阿那肱也肯定地點頭道。
雖然明知道韓長鸞和高阿那肱是拍馬屁,安慰自己,但高緯鬱憤的心情卻依舊好了不少,臉上的笑容濃郁了一分,身體也似乎恢復了幾分力氣。
在馮小憐的幫助下,高緯勉強坐起身來,看著韓長鸞和高延宗道:「兩位愛卿,如今外敵方退,內賊卻是四起,高延宗謀逆篡位,各地諸侯也是陽奉陰違,態度難明,政令不出京畿,國家混亂動盪,朕甚是憂心,不知爾等可有什麼良策,」
韓長鸞和高延宗對視一眼,頓時沉默下來,對於高緯的處境,二人再清楚不過。
高延宗登基稱帝,然高長恭卻以攝政王坐鎮晉陽,這其中透出的意思韓長鸞二人怎會不知,雖然高長恭並未採取激烈的行動,但韓長鸞篤定,終有一天高長恭會發兵攻打鄴城。
這些年高緯胡作非為,自家倒是快活,然卻是喪失了民心,就算高緯振臂高呼,徵募勇士,慢說成功組建龐大的軍隊的機率很小,就算成功了只怕也很難戰勝兵多將廣、威望無雙的高長恭。
窮途末路,困獸之鬥。
韓長鸞深深皺著眉頭,腦海中只有這八個字,孟子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然而天時地利人和,韓長鸞實在不知道己方占著哪樣。
無論是鄴城北方的門戶晉陽,抑或是鄴城以南的區域,如今卻都在高長恭的兵鋒之下,只要他一聲令下,數十萬大軍必定晝夜即至。
北周攻齊,高緯大敗虧輸,一退再退,民心自是一落千丈;而高長恭和高興父子卻是力挽狂瀾,擊潰三十萬周軍,更是讓雄才大略的周帝宇文邕飲恨他鄉,如此大勝,不僅讓全軍士氣高漲,他的個人威望更是攀升至巔峰。
韓長鸞縱然舌綻蓮花,但以鄴城一城之地,缺兵少將的情況,他又如何能對抗高長恭,即便勉力為之,恐怕也只是困獸猶鬥,徒費氣力吧。
見韓長鸞和高阿那肱沉默不語,高緯心中頓時一沉,眼角劇烈地跳了跳,眼中的血絲突然變得濃郁起來,眼底深處更是瀰漫出一股瘋狂的戾氣,看上去甚是猙獰。
突然,高緯的臉色恢復了平靜,嘴角泛起一抹燦爛的笑容,溫和地道:「兩位愛卿,當前的情況朕也知道,你們不必如此為難,」
韓長鸞和高阿那肱聞言均是一怔,看著一臉笑容的高緯,二人不知為何只覺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寒意,便在這時,高緯接著說道:「朕身為一國之君,這大齊的江山若是不能由朕繼承發揚,朕不介意將之毀去,」
韓長鸞和高阿那肱頓時一驚,險些從地上跳起來,就在這時,高緯那平淡的聲音再次響起:「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高延宗和高長恭這兩個小人妄想搶奪朕的東西,朕不介意將它毀去,讓他們誰都得不到,哈哈哈哈,」
韓長鸞、高阿那肱渾身一個激靈,就是一旁侍立的馮小憐也是感覺心中驚駭,手足冰涼,有些驚懼地望著高緯,此時的高緯雖然看上去很是虛弱,但眼中卻滿是瘋狂的神色,嘴角的笑容更是殘忍得可怕,渾身上下透出一股極其冰寒的氣息,讓屋內的溫度驟降。
韓長鸞和高阿那肱對視一眼,二人眉頭俱是緊皺,眼中滿是憂愁,顯然對於突然發狂的高緯拿捏不准。
高緯自幼錦衣玉食,年少登基,君臨天下,自是不可一世,而他性子懦弱,行事總是狂傲偏執得令人髮指。
如今,他被宇文邕追得如喪家之犬,狼狽逃回鄴城,而最讓他鄙夷與不恥的是,高延宗那肥胖如豬的人做了皇帝,低賤的高長恭則成了攝政王,自己卻屈居一隅,眾叛親離,依高緯的性子,他如何能容忍。
高延宗於晉陽稱帝時高緯便曾言,寧願將晉陽拱手送人,也不願意落入高延宗之手,由此便可見,其人心性之狹窄,狂傲,偏執到了什麼地步。
待高緯笑聲稍歇,韓長鸞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嘴唇,遲疑著問道:「不知陛下有何良策,」
高緯殘忍地一笑,聲音如同來自九幽一般,冰寒至極:「既然他們都想讓朕死,都想要這江山,朕便偏不遂他們的願,朕要叫這萬里江山統統毀滅,讓那萬千卑鄙如豬狗的賤民為朕陪葬,只有他們的血才能洗刷朕的怒火,」
隨著高緯話音的落下,他身上陡然爆發出一股驚天的煞氣,而那對血紅的眸子更是充盈著瘋狂戾氣,他看上去雖虛弱,但在馮小憐幾人看來,卻無異於覺醒的惡魔。
……
淮州,盱眙城,王府。
「夫君,夫君,,」
熟睡的高興豁然睜開了雙眼,深邃的雙目中閃過兩道如利劍的光芒,被章蓉和張麗華粉臂玉腿纏繞的身子輕輕一扭,下一刻飄至門口。
「怎麼了,順兒,」高興一把打開房門,沉聲問道,屋外一道寒風灌入門中,吹拂在高興赤*裸的身體上,但他卻猶若未覺,而是直直看向前方。
此時,武順正一臉焦急,衣衫不整地向著自己奔來,手中似乎舉著一紙信箋。
高興側耳傾聽,府中很是安靜,並未有什麼騷亂,而武順完好無損,他懸起的心不由放鬆了幾分。
「夫君,照兒,照兒她……」武順來到高興面前,氣喘吁吁,聲音發顫,話還未說完,淚水便撲簌簌落下來。
「你別哭,到底怎麼了,慢慢說給我聽,」高興上前扶住武順,柔和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寬慰著她緊張、激動、焦急的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