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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大將軍

2023-11-14 00:28:30 作者: 江水濤濤
  穆提婆人到中年。與高阿那肱的肥胖不同。他卻是十分清瘦。只是眉宇間籠罩著的陰騭之色讓人心中難免不喜。他本姓駱。卻是因為父親造反而被貶謫為奴隸。之後因為其母親陸令萱自幼便照顧高緯起居之故。適才有機會得道升天。成為這北齊上下赫赫有名的奸臣。

  雖然如今他已官至極品。但骨子裡卻依舊是奴顏婢膝的嘴臉。這些年他欺上瞞下。橫行霸道。胡作非為。與高阿那肱、韓長鸞二人並稱北齊三貴。可謂是惡貫滿盈。天地不容。

  「回陛下。常言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陛下乃是萬金之軀。身系大齊江山社稷。萬不能出現一絲一毫的閃失。是以雖然微臣也認為唐大人所言有禮。但卻有失妥當。失去了晉陽。我們還可以再出兵奪回。但若陛下有個好歹。縱使滅絕宇文氏又有何用啊。」說著。穆提婆不經意地瞥了唐邕一眼。眼中的目光甚是冷冽殘酷。「斛律大人的計策甚妙。不過微臣認為可以稍作調整。」

  聽見前一段話。高緯的臉色不由陰沉了幾分。看著唐邕的目光便有那麼幾分不善。後一句卻讓他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些。不由出言道:「穆愛卿有何妙計。快與朕說來。」

  「是。」穆提婆恭敬地答應一聲。接著說道:「陛下身份尊崇無比。萬不能置身險境。不若退居恆州。一來可以坐鎮後方。為前線大軍調配物資。二來也更方便與突厥結盟之事。否則晉陽戰事一起。消息往來怕是多有不便。倘若因為消息遲滯而延誤了與突厥聯手攻擊周國的事情。豈不是大大的不妙。」

  「穆愛卿一針見血。說得好。說得好啊。就這麼辦。」高緯聞言。不由神色一舒。連忙笑著說道。

  從晉州到并州。一路幾百里的亡命逃竄。高緯早已是心驚膽戰。哪裡還有戰勝宇文邕的信心與決心。如今他想的就是如何逃離險境罷了。不過高緯也知道。倘若自己不顧一切。一走了之。整個國家必定會在頃刻間分崩離析。而他也必將失去享樂的資本。是以他才絞盡腦汁地尋找一個合理的逃跑的藉口。

  穆提婆不愧是心腹之人。三言兩語間不但說出了高緯的心思。更是幫他找好了藉口。

  「陛下。您萬萬不能離開晉陽啊。」高延宗一拜到底。憂慮而焦急地說道:「您坐鎮晉陽。軍民方能齊心協力。將士用命。背水一戰。必能擊退周軍。倘若您獨自離去。勢必造成人心渙散。我們又如何能戰勝周軍啊。還望陛下為了大齊江山社稷三思而後行。此事草率不得啊。」

  高緯眉頭一挑。出言問道:「安德王。朕且問你。若朕全力支持於你。你可有退敵把握。」

  高延宗一怔。接著便大聲道:「微臣願意肝腦塗地與周人一戰。定不叫踏入晉陽一步。」

  「好。」高緯臉色霎時一肅。不待其他人再出聲。當即便長身而起。威嚴地道:「朕心中已有定計。此事毋須再議。」

  頓了頓。高緯才板著臉沉聲說道:「高延宗上前聽封。」高緯一臉嚴肅地看著殿下。所有朝臣都束手而立。甚是肅穆恭順。

  「臣在。」高延宗心頭一緊。連忙邁步而出。因為緊張聲音都微微有些顫音。

  看著高延宗那肥胖的身體。高緯眼中閃過一道似是譏誚。又似是冷酷的光芒。這才沉聲道:「高延宗。即日起。朕任命你為大齊相國。并州刺史。大將軍。統率太行以西各軍抗擊周軍。不能叫周人再進一步。」

  「謝主隆恩。臣定當死戰到底。不負陛下所託。」安德王高延宗當即拜倒在地。只是眼中跳動著的灼熱光芒卻是無人看見。

  高緯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只是那笑容卻透著些奇怪的意味。「將并州交付給皇兄這般肱骨棟樑。朕甚是放心。如此。朕便在恆州恭候皇兄佳音。還望皇兄莫要叫朕失望才是。」

  「忠君報國。死不足惜。」高延宗和高孝珩字字鏗鏘。態度極是堅定。

  十月二十一日。北齊皇帝高緯再次下詔大赦天下。同時改年號隆化(公元576年乃是武平七年。之後便是隆化元年)。

  ……

  高延宗矗立晉陽城頭。看著城外天地交接處周軍那綿延數十里。黑壓壓一片的軍營。高延宗眼神甚是深邃平靜。但他的心卻甚是火熱而激動。即便呼嘯的北風也無法將之冷卻。

  雖然宇文邕此次率軍逾十萬。但高延宗有晉陽城為根基。卻沒有多少畏懼之情。尤其是此次得到高緯授權。大事可期。他如何能不喜不自禁。意氣風發。

  「嗚。。」

  「咚。咚。咚。」

  悠長沉悶的號角聲與戰鼓聲遠遠傳來。感受著腳下的大地微微的顫抖。高延宗眼角跳了跳。不由喃喃自語一聲:「來了。」死死地注視著遠方逐漸出現的土龍。高延宗握緊的雙拳中滿是汗意。而且還有些口乾舌燥。

  雖然還隔著很遠。但肅殺的氣息卻是如排山倒海般撲面而來。只是剎那間便將整個晉陽城籠罩。所有人都感覺心頭一緊。一種莫名的壓抑襲上心頭。

  「全軍戒備。準備戰鬥。」高延宗右手緊緊握住佩劍的劍柄。沉聲大喝道。那嚴肅冷峻的模樣倒也有幾分殺伐果決的威嚴氣勢。比起懦弱的高緯倒是強上不少。

  隨著高延宗的命令。城頭上戍守的齊軍紛紛而動。弓弩手張弓搭箭。投石車機簧絞索咯咯作響。

  雖然齊軍士氣不及周軍高漲。心中更是懷有恐懼之意。但他們卻也明白。此戰必不可免。若要活命。讓自己的家人不受戰爭的荼毒。唯有拼死一戰。戰勝周軍。

  「停。」

  隨著一道中氣十足的大喝。行進的周軍頓時止住了腳步。那整齊劃一的動作讓高延宗眼神不由一凝。激盪的心緒不由平靜了幾分。

  浩浩蕩蕩的周軍終於來到城下。晉陽城上空那凝重的氣勢也在剎那間攀上頂點。而呼嘯的北風似乎也為這氣勢所攝。出現了片刻的停滯。

  「高緯何在。」周軍陣營中傳來一聲大喝。

  「何人如此大膽。竟敢直呼吾皇名諱。」高延宗面色陰冷。居高臨下地看著城下。揚聲大喝道。

  他的眼神緊緊的注視著周軍中央的位置。那帥旗下正有一員身披金甲的將軍端坐馬背。身邊環繞著許多將領。那人應該就是周主宇文邕無疑。

  「哈哈哈哈。」宇文邕身側一員老將大笑著縱馬上前幾步。雖然他已是鬚髮皆白。但卻是聲若洪鐘。氣勢驚人。此人正是韋孝寬。他手中的馬鞭斜指城頭。朗聲道:「你且聽好了。本將韋孝寬是也。速叫高緯出來答話。」

  「猖狂。」高延宗臉上閃過一抹慍色。厲斥道:「鄙賤之人也敢大放厥詞。實在不知死活。若想見吾皇陛下。先送上你的項上人頭。」

  「好大的口氣。」韋孝寬怒極反笑道:「高延宗。早就聽聞你身形肥胖如豬。今日得見。方才知道傳言有誤。你的腦子也是堪比豬狗啊。」

  「呔。」高延宗目眥欲裂。暴跳如雷地怒吼道:「韋孝寬。你這老匹夫。今日本王必取汝命。」

  韋孝寬冷笑一聲道:「本將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高延宗。吾皇雄才大略。仁義無雙。不忍齊國百姓受盡昏君折磨壓迫。是以才決定出兵討伐暴君高緯。只為解救萬民於水火之中。而今你卻要如此執迷不悟。負隅頑抗。莫不是要置萬千黎民於不顧。」

  「呸。宇文邕狼子野心。你又何必說得這般冠冕堂皇。要戰便戰。本王又豈會怕你。今日你這老狗勢必葬身晉陽城下。汝之鮮血剛好為我大齊祭旗。」

  「哈哈哈哈。就憑你這愚魯蠢豬嗎。」韋孝寬張狂地大笑道。周圍的周軍聞言也立時鬨笑起來。十萬人齊聲發笑。那聲音直接傳遍了整個晉陽城。

  高延宗氣得渾身發抖。面色呈現出醬紫色。不由瞠目大喝道:「整兵。隨本王殺出城去。取那老狗性命。」

  「且慢。」卻是一個中年將軍出言道。高延宗豁然回頭。雙目如電。鋒銳的眼神如同刀劍般死死地盯著那說話之人。磅礴的怒氣在胸間強自壓抑著。

  「大王。您乃全軍統帥。須得坐鎮城頭。萬不能意氣用事。」頓了頓。那人接著道:「末將不才。願替大王出戰。定將韋孝寬頭顱取來與將軍下酒。」

  高延宗臉色稍霽。笑著贊道:「賀拔將軍好膽色。本王幸甚。既然如此。就由你出城迎敵。本王溫酒以待將軍佳音。」

  「是。」那將軍嚴肅地答應一聲後便匆匆下城去集結兵馬。

  「咚咚咚。」

  對著急促如雨的鼓聲響起。雄偉厚重的晉陽城門緩緩開啟。一隊約莫三千人的騎兵排列著整齊的隊形。如風般衝出城門。向著里許外的周軍狂沖而去。

  「殺啊。」

  喊聲大作。殺氣盈天。晉陽之戰終於在一番謾罵中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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