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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不安好心

2023-11-14 00:28:30 作者: 江水濤濤
  在他自幼受到的教育里,忠於君主就是忠於大齊,就是正確的事情,儘管對於當今皇帝與朝廷的許多做法不敢苟同,更是厭惡之極,但他卻也無能為力。

  如今,高興明明白白地告訴他,高緯代表不了高氏皇族,更代表不了大齊帝國,沒有權力主宰全國數百萬百姓的性命,這雖然完全顛覆了他的認知,但傅伏卻也知道高興所言不虛。

  高長恭仁德寬厚的美名天下遠播,才華更是遠甚高緯數倍,同為神武皇帝高歡的嫡系子孫,他完全有資格取而代之,再者,自五胡亂華以來,王朝更迭,皇室手足相爭的事情屢見不鮮,傅伏與其說是忠於高緯,不若說是他堅守內心的信仰與節氣。

  是以,當傅伏聽說家人已被高興接出鄴城,聲情並茂地闡述時局利弊後,心中的死志與固執便慢慢消退。

  「高公子,傅某願意做這個見證,更願意為隋王殿下牽馬墜蹬,以效犬馬之勞,」少頃,想明白一切的傅伏一掃臉上的頹唐,嚴肅而莊重地說道,說完,他恭敬地向高興行了一禮。

  「傅將軍您太客氣了,快快請起,」高興連忙托住傅伏的臂膀,認真地說道:「您乃將帥之才,如何能牽馬墜蹬,大材小用,如此其不讓天下人笑話,」頓了頓,高興又道:「家父曾對我說,傅伏將軍悍勇果敢,聰敏機變,常人難及,還叫我有機會多像將軍您請教呢,」

  「北平公謬讚了,您才是真正的年少有為,文武雙全啊,」花花轎子人抬人,好話誰都愛聽,就算傅伏是見慣生死的宿將,也不能免俗,方才因為被高興完全掌控了局勢而產生的芥蒂也消散了不少,是以傅伏的稱呼也發自內心的尊敬起來。

  軍人身上總是少些政客的虛偽,脾性較為耿直些,注重實力,尊重強者,高興能將山東、江蘇兩省發展得那般繁華,雖然有隋王支持,但他的能耐自然不差,尤其是剛剛壓得自己沒有一絲還手之力,也讓傅伏駭然之餘十分欽佩。

  「傅將軍,現在才對嘛,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但求問心無愧,可不能因為一時的成敗得失就灰心喪氣,方才小女子語氣重了些,還望傅將軍原諒則個,」見傅伏投誠,張麗華頓時笑著說道。

  傅伏聞言面上一紅,但還是認真地看著張麗華道:「小姐教訓的是,是傅伏愚笨迂腐,險些鑄成大錯,小姐大恩傅伏銘記於心,今後若有需求,儘管吩咐便是,力所能及,定不敢辭,」說著,傅伏便恭敬地向著張麗華鞠躬致謝。

  張麗華蓮步輕移,閃到了一邊,笑著擺手道:「傅將軍客氣了,你若真想報恩,就感謝我夫君吧,」

  傅伏一愣,待見到張麗華不禁意間撇向高興那溫柔的目光頓時恍然大悟,連忙道:「原來是夫人,失敬,失敬,」

  說著,傅伏再次行禮,這一回張麗華卻是坦然受之,一臉幸福驕傲之色。

  雖然張麗華沒有與楊麗華針鋒相對,但暗地裡還是較著勁,畢竟楊麗華出身高貴,而且又早早服侍在高長恭夫婦身側,關係遠比張麗華師徒親近;再者楊麗華堅強果斷,一直在盱眙扮演著高興的角色,在事業上給與了高興極大的幫助。

  從各方面看,張麗華都處在了下風,是以當鄴城下詔讓淮州進攻江蘇、山東兩省時,兩人便與楊麗華一同來到了仁州,軟磨硬泡地讓高興答應安排給她們任務。

  花瓶雖然可以一時得寵,但當年老色衰,青春不再之時,能陪伴著她的只有孤苦寂寞,章蓉雖然不在乎名分排輩,也不願意讓高興因此而分心,但她也希望自己可以給高興幫上些忙,儘管她如今已不是拜月教的教主,無法調用拜月教全部的實力,但偶爾還有些人脈關係可用,也能幫上高興不少忙。

  早在淮州出兵之前,高興就已經與高長恭儘可能詳盡地策劃了一切行動,是以在高緯急不可耐地派遣乞伏貴和摘去勝利的果實之時,高興便將一切事務託付給楊麗華、張順之、崔季舒、張雕等人,他則帶領著二位夫人迎接南下的乞伏貴和。

  三年前高興便讓黎風與孫立兩人在鄴城發展丐幫的勢力,最主要的是讓門人子弟滲透進豪門大族之中,除了刺探情報之需,在關鍵時候也能派上用場。

  此次高興夫婦三人裝神扮鬼恫嚇乞伏貴和,屢屢成功,除了高興出色的喬裝技巧,最大的功臣則是拜月教極小的,忠於章蓉的部分與丐幫潛伏的子弟的功勞,有了他們的配合,高興三人才能輕而易舉地突破乞伏貴和密不透風的防守,讓他每每中招,正所謂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堅城總是從內部開始瓦解的。

  ……

  乞伏貴和夜遇厲鬼,最終頭腦癲狂,自殘而死,副手傅伏不知所蹤的消息傳至鄴城時已是六月二十日。

  古人畏鬼神,信奉佛教的高緯不由有些疑神疑鬼,他一邊命令朝廷供奉的大德高僧做法祈福,一邊派人徹查此事,六月底,高緯得到屬下報告,傅伏的府邸早已人去樓空,家人更是不知所蹤,他頓時火冒三丈,怒不可遏。

  六月二十五日,高緯下旨痛斥傅伏叛國,罷黜其一切職務,株連九族,高緯麾下的鷹犬各個如同打了雞血一般興奮非常,四處搜尋傅伏親朋的下落,但五天過去,卻連傅家的影子也未尋見。

  七月初一,反賊高鑫最後的一絲力量被粉碎,他本人也在亂戰中死於亂刀之下,消息傳至鄴城,高緯並沒有喉中之刺被拔出的輕鬆,心情卻愈發沉重不安,前門驅狼,後門進虎,怎麼看,高長恭的威脅都遠遠超過高鑫。

  高緯很想賜下一杯毒酒,鴆殺高長恭父子,但如此明目張胆地殘殺功臣,除了讓臣子寒心,更可能引發更大的動盪,到時候一發不可收拾的結果高緯可不願接受。

  是以他只能強人則心中的怒火,強裝著笑臉,高度讚揚了高長恭父子,不過唯一讓高緯舒心的是,高興雖然剿滅了叛匪,立下汗馬功勞,但八萬淮州軍如今也不過只剩下兩萬,元氣大傷,就算高長恭智計百出,短時間要想訓出一支精兵也是不可能的。

  七月初三,高緯下詔,敕封高興為北平開國郡公,車騎將軍,布帛金銀不計其數,雖然高興先前的討逆大元帥看起來更威風,但那職位卻不再秩序之內,只是零時的官,但這開國郡公卻是親王之下最高的爵位,車騎將軍在武將中也是第三序列。

  高緯並沒有嘉獎高長恭,除了高長恭已經位極人臣,封無可封,還因為高長恭實乃心腹大患,高緯又如何肯增加仇敵的實力,雖然高興立下的功勞不菲,但一步登天,這賞賜可謂豐厚之極,也讓旁人跳不出毛病來。

  不過比起重賞,之後的調令才真是用心險惡,鑑於高興驍勇善戰,高緯任命高興為朔州刺史,都督朔州軍事,但卻要受到安德王高延宗的節制,希望他能夠為國家做出更大的貢獻。

  高延宗和高緯雖然也不怎麼對付,但高長恭卻是他們共同的敵人,睡覺那出身鄙賤的傢伙竟然長著最出色的皮囊,擁有所有兄弟中最出色的才華,威望甚至不再皇帝之下,沒有人願意生活在他人的陰影之下,尤其是變態家族出身的這幫高傲自大的子弟。

  高緯將高興調到晉陽以北,除了牽制隋王高長恭,叫他不敢輕舉妄動,更是為了讓高延宗與高興相互制約,高緯可不會忘記,「安德於天下」的傳言,無論傳言是否真假,他都必須保證自己的生命沒有受到威脅。

  七月十五日,高興與眾親信告別後便孑然一身踏上了北上之路,相比於嬌妻美眷的擔憂,高興心中卻是平靜中帶著興奮。

  熟知歷史的他很清楚,公元576年是北周將第二次全面伐齊,偌大的北齊江山將會就此崩塌,高興自然不能讓宇文邕虎口奪食,他本來就想著如何參與戰爭,徹底地改寫歷史,如今高緯卻是給了他絕佳的機會,他如何能不欣喜,至於安危的問題,高興還真沒多想,除了藝高人膽大,對自己實力的自信非常之外,也有些他已經習慣了刀尖上起舞,生死一線的生活,根本不會畏懼死亡的緣故。

  高興單人獨騎,沒有攜帶任何侍從,不像個位居三品的將軍,倒像個江湖遊俠,他更是將習慣的白衣換成了一襲緊身的,便於騎戰的胡服,整個人看上去少了一分儒雅風流,多了一絲陽剛悍勇。

  高興一路上信馬由韁,速度並不快,每天不過百八十里路,倒也舒閒,但他的心情卻隨著愈發北上而分外沉重,看慣了興化市,盱眙城的繁華,再看北齊其他地方百姓的生活,高興心中除了「悽苦不堪」一詞之外實在想不出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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