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落幕

  光！

  無盡的光！

  那是希望之光！

  在這光輝閃爍之中，田狗子身軀蠕動，三十米高的身體已經完全沒有了人類的形態，虎頭虎尾，皮膚粗糙，甚至在心念的趨勢下長出六臂，周身的黑風已經完全內斂到身體之上，化為一道道漆黑的條紋，但卻宛若活物般在不斷晃動。

  一記勢大力沉的衝撞，將觸龍神巨大的身軀撞的一個趔趄，這是戰鬥至今，田狗子第一次在近身力量上占據上風。

  但他知道主攻的不是他，所以近身的第一時間不是接續攻擊，而是伸出自己的六條手臂牢牢將觸龍神箍住，身上的漆黑條紋蔓延到後者身上，形成第二層束縛。

  這一瞬間，觸龍神感受到一股生死危機，就像它剛出生時，面對吃掉它父母兄弟的龐然魔怪，只能躲在石縫中瑟瑟發抖的那種感覺。

  它永遠無法忘記當時那隻魔怪的眼神，對方離開時並不是沒有發現自己，而是因為它吃飽了，所以對石縫裡那隻連塞牙縫都不夠的小蟲子提不起興趣。

  後怕之後，就是深深的屈辱，之後它就發誓，為了以後再也不去體會那種生死無法自己的感覺，一定要不擇手段的變強！

  瞬間它就鎖定了危險的來源，並不是將自己束縛住的大傢伙，而是在他身後的那個身影。

  在四色巨劍趨於穩定的那一刻，鳳輕語猛然睜開雙眼，奕奕神光從他眼眸中射出。

  跨步間，鳳輕語已經如同瞬移般來到觸龍神身側，接下來他只需要輕輕一划，就能將後者的頭顱斬下，結束這個世界的苦難。

  龍傳義和鳳霄雲他們此時心中莫名複雜，沒想到最後會以這種方式作為結局，現在看來他們進入深淵根本就意義不大，只需要鳳輕語和田狗子二人足以，如果早知如此，他們在外圍阻攔陽龍說不定還能讓阻攔小隊少些傷亡，此時也不知道外面情況如何。

  「噝！~吼！~」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觸龍神必死的時候，它猛然發出一陣劇烈的嘶吼聲，背後的觸手突然劇烈蠕動起來，然後轟然自爆。

  觸手自爆的威力超乎了所有人的想像，瞬間就將田狗子的六隻手臂全都炸斷，漆黑條紋也在同一時間斷裂來開。

  鳳輕語原本處於某種超然狀態，被這股難以想像的爆炸影響，頓時身軀晃動不穩，四色巨劍毫無阻隔的從觸龍神脖頸划過，卻只切開大半，沒能將觸龍神直接斬殺。

  外圍的家主級強者們被後續的衝擊波直接拋飛了出去，這一刻他們心涼無比，沒想到事情到如此地步，付出如此代價，竟然還會有變數。

  觸龍神當然也不好過，背後的觸手是它最鋒利的矛和最堅韌的盾，是它從那尊真正的魔神級觸龍神始祖那裡繼承下血脈的明證，觸手的自爆可以說直接廢了它半條命，更嚴重的是後續想要再次凝聚還不知道需要耗費多少工夫，並且這種自爆可是不分敵我的，鳳輕語和田狗子受傷很重，它受到的傷勢只會更重！

  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它度過了生死危機，眼前的大傢伙被炸斷手臂後已經再也維持不住那巨大的體型，開始縮小，手拿讓它產生致命危機四色巨劍的那人也被擊飛，手中的四色巨劍也脫手而出，它甚至感覺到那柄劍正在潰散。

  觸龍神覺得現在只要輕輕抬抬爪子將能將這些小蟲子碾碎，但它已經沒有了再度出手的打算，不單因為它此時受到的傷更重，更因為它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對於這些小蟲子的一絲恐懼。

  觸龍神將目光看向世界裂隙，因為觸手自爆的衝擊，裂隙已經完全破碎，世界已經再也無力將其修復，等待這個世界的只剩下毀滅一途。

  拖著重傷的身軀，觸龍神已經準備離開這個世界了，外界雖然危險，但濃郁的地獄氣息足以緩慢恢復它的傷勢，至於以後的事，那就以後再說吧。

  就在所有人都心生絕望與悲哀；就在觸龍神心中竊喜，即將逃離這個世界；就在蘭多準備出手，收拾這個爛攤子時……

  一道陰影越出了藏身之處，正是那條一直隱藏的陽龍，等眾人注意到他時，他已經完成了變形，從一條蟲子竟然長出手腳，變成了人族！

  「嗡！~」

  手臂伸出，輕輕握住了本該只有鳳輕語才能使用的四色巨劍。

  昨夜星辰萬丈光，

  漫天飛絮舞霓裳。

  一輪日月新輝照，

  兩袖乾坤舊夢遙。

  光芒閃過，觸龍神的身軀停在世界裂隙之前，人影鬆手，任由四色巨劍潰散成為點點星光。

  「咚！~」

  這是觸龍神頭顱落地的聲音。

  眾人這是才看清那個人影，長髮披肩，帶著一絲不羈與狂傲，相貌平平難掩其卓絕的氣質，哪怕此時身無片縷，也依舊自若。（本來想描寫成貌賽潘安的，想想有點不妥，還是相貌平平比較符合，嗯，就是這樣，絕不是打擊報復。）

  見到眾人疑惑、驚訝的目光，人影微微一笑，手一揮間，一層黑色霧氣將其包裹，遮掩住不雅。

  遠處的無名小山村中，田狗子的小屋。

  蘭多猛然睜開雙眼，此時他的眼中滿是疑惑、震驚、狂喜以及無法置信！

  此時的他完全顧不上養傷了，空間一震已經消失不見，轉瞬間來到極北之淵底部的世界裂隙附近，死死的盯著突然出現的身影。

  灑脫人影正要說話，突然似感應到什麼一般，疑惑的掃向四周。

  「你……你是……夜家主？！」眾家主級強者回過神來，其中一個壯碩的身影突然驚呼道。

  見眾人看來，他解釋道：「我曾經看過夜家主的畫像，此人與其上樣貌一樣，都是這般平平無奇，而且剛才他出現時的樣子大家應該都看到了吧。」

  眾人點頭，這人竟然是從一隻陽龍變化而來，與百年前夜家主帶隊討伐觸龍神，失敗後被轉化成陽龍的傳說相互呼應。

  夜家主雖然對他們口中的平平無奇有點不認同，但也沒有多言，他先是回頭看了眼已經開始大面積破碎的世界裂隙，然後踏前一步來到觸龍神的屍體前，伸手探去。

  虛空中的蘭多目光一閃，已經大致猜到對方想要做什麼了，不過他並沒有阻止。

  等夜家主收回手後，他的手上已經多了一團黑紅相間的能量團，反觀觸龍神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只剩下薄薄一層外皮，其血脈精華赫然已經被夜家主全都抽取了出來。

  眾人不明所以，當然以他們目前的狀態也無法阻止。

  夜家主再次露出奇怪之色，因為在他的感應中，這團觸龍神的血脈精華要比預計中少了很多。

  搖搖頭，猛然將精華按入自己的胸口。

  這下眾人全都驚住了，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們還是有些擔心夜家主經過百年陽龍生涯，會不會已經完全變成了妖魔，如果是這樣的話現在夜家主的舉動，是不是意味著第二個觸龍神的誕生？！

  時間並沒有過去多久，夜家主睜開雙眼，其中似乎泛起點點漣漪，他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時間有限，想問什麼就問吧，之後我也有些問題要問。」

  話落，龍傳義立刻上前一步說道：「夜家主，據說您被轉化成為陽龍，那現在這是？」

  夜家主微微一笑：「正如你們所知，百年前那次討伐失敗，所有兄弟全軍覆沒，不是死了，就是被轉化成為陽龍，變成觸龍神的爪牙，我也不例外。」

  「但或許是心意難平，即使變成陽龍時，渾噩間，我依舊會產生想要殺掉觸龍神的念頭，所以時常會違背本能的試圖靠近沉睡中的它。」

  「你們應該也知道，我夜家蘊含的是妖魔夜騏的血脈，最擅潛藏暗殺，雖然我生前從來沒有用過這種手段，但變成陽龍之後倒是很嫻熟。」

  眾人點頭，夜家身具夜騏血脈，不但可以做到收斂自身氣息與殺意，還能隱藏身形，是曾經人族最強暗殺世家，在睡夢中被他們摘去腦袋的妖魔不知凡幾。

  而夜家主說他生前沒有用過暗殺手段眾人也知曉，傳言是因為夜家主天資絕世，實力非凡，凡是他想要殺的人或妖魔沒有他殺不了的，沒有誰值得他使用暗殺之術。

  「時間流轉，漸漸的，我恢復了更多的自身意識，但也只是偶爾能稍微控制行動，大體上還是屬於陽龍，這個過程其實是有點艱辛的，每當我沉淪時，我都會無比恐懼，害怕再也無法清醒，害怕徹底變成陽龍，害怕忘記自己的使命，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我感應到了觸龍神的甦醒以及……你們的到來！」

  「依循著本能，我不斷追逐著觸龍神的腳步，直到來到這裡，見證了你們的大戰。」

  夜家主將目光轉向已經恢復正常的鳳輕語和田狗子，微笑點頭說道：「能看到人族誕生如此強大的年輕一輩，我很欣慰。」

  「當你們將觸龍神重創，迫使它自爆的時候，我也徹底找回原本的自我，突破了陽龍對我的枷鎖，藉助那位小兄弟的武器，將它斬殺。」

  眾人鬆了口氣，看來夜家主並沒有成為妖魔，他還一直記得自己的使命。

  龍傳義有些嘆息的說道：「可惜，雖然斬殺了觸龍神，但我們的目的卻失敗了，如果是之前的世界裂隙，通過我人族那些天外來客前輩所留下的手段或許還能修復，現在恐怕……」

  眾人將目光放到世界裂隙之上，相比於一開始時的一道縫隙，現在已經成為一個巨大的空洞了，無盡黑色霧氣湧入浮華世界的同時，還能感覺到這個世界的物質在朝著空洞中飛快流逝，毀滅似乎已經無法制止。

  夜家主身上的黑光收斂，這意味著他已經將觸龍神的血脈本源完全消化，他這時做了個誰也想不到的動作。

  只見他猛然一個後躍，向著世界裂隙的空洞跳去。

  「夜家主？！」

  「夜樓主？！」

  「夜大人？！」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夜家主已經來到世界裂隙空洞上方，無盡的血色能量散發而出，層層迭迭，將整個世界裂隙給籠罩住。

  這時他略帶縹緲的聲音傳出：「諸位無須擔心，夜某還有幾個問題，希望諸位如實相告。」

  已經感應到什麼的眾人心中都有些沉痛，龍傳義說道：「前輩請問，我等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夜家主聲音越發縹緲：「夜家可還在否？」

  最開始認出夜家主的那位壯漢上前一步說道：「晚輩巨岩城石天經，如今夜家後人在我巨岩城生活，但已經很久無人能覺醒夜騏血脈，現在過上了普通平凡的日子。」

  夜家主聲音蘊含笑意：「好，平凡是福，平凡好。」

  接著他又問道：「宵夜樓可還在否？」

  夜家主本名為夜宵，宵夜樓正是他所建，其中不但有琴棋書畫，經史子集，還有各種野史怪談，堪稱包羅萬象，主旨是收集天下書籍，防止它們失傳，這也是他曾經的宏願之一。

  龍傳義上前說道：「宵夜樓如今坐落於我騰龍城，依舊按照您以前的宗旨，不斷收集我人族的各種典籍。」

  「哈哈，好啊，好！那麼最後，她，玉珠，還好嗎？」此時夜家主夜宵的聲音已經有些斷斷續續了。

  龍傳義深吸一口氣說道：「前輩問的那位玉珠姑娘，根據記載，她在前輩去討伐觸龍神後便一直幽居與宵夜樓中，終其一生為您整理其中的各種典籍，如今早已……」

  玉珠姑娘並非修行之人，也不具備妖魔血脈，自然是活不過百年的。

  「這樣啊，可惜，可嘆，也罷，也罷，如此，心愿四去其三，只要在完成這個，吾便無憾。」

  相逢無限客，

  思醉詠花秋。

  零落聞歸馬，

  空山不可留。

  山河遠闊，人間星河，無一是你，無一不是你。

  「哈哈哈哈！諸位，今日一別，恐再無相見之期，人族之未來，還要靠諸位攜手，生而為人族，從不曾後悔，然，如今我也想為自己而活，去休去休！」

  「我自飄零我自狂，猶如野鶴游四方！」

  「哈哈哈哈！~」

  話音落下，血紅光芒開始化為實體，從外到內將世界裂隙給封堵上。

  透過最後的縫隙，眾人隱約間看到一條小小的游蛇破開血色能量，肆意縱橫間快速遠離了這個世界。（後面還有你戲份，開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