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每臨大事有靜氣

  在灰沉沉的天空之下，住院部大樓灰色的牆體顯得相當的喪——人的眼中看到什麼，往往就是她此刻情緒的最真實寫照，蘇靜也不例外。

  天空飄著小雨，在南國的這個城市裡，就算下雨，也不會太冷的，更何況現在只是十一月，在南方，這個時候遠遠沒到冬天到來的時候。

  然而蘇靜卻感覺到了骨子裡的寒冷。

  路上並沒有什麼行人，想起在一些古早視頻上看到的大街上密密麻麻的人群，蘇靜經常就會想，那個時候的世界，到底會熱鬧成什麼樣子呢？

  「哎呀，姐，你怎麼不戴面具啊。」戴著防毒面具的盧麗匆匆忙忙的從台階下走了上來，不由分說的把一個紐扣一樣的微型面具放在了蘇靜的額頭上，蘇靜無奈一笑，伸手按了一下，微型面具迅速擴大，將她的臉包裹在了裡面。

  「一兩口，死不了人的。」蘇靜在防毒面具下說。

  「總歸對身體不好。汽車已經在等著了，馬上就會開過來。」

  盧麗對蘇靜說，看到蘇靜微微的點了點頭，這才試探著的問了一句：「董事長他……」

  「不算好，不過也沒有惡化。我們現在面臨的最大問題，絕對不是我爸爸的病。」蘇靜冷靜的回答了一句，她的名字就是父親起的，一個簡單的靜字並不是像上個世紀那樣，是父親希望女兒變成一個文靜的大家閨秀，而是她父親希望她能夠「每臨大事有靜氣」。

  「這次招標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了。」

  車來了，上車之後，蘇靜並沒有說要去哪兒，而是拿下面具，在想了一會之後，低聲說了一句。

  「競爭者並不多，真正能夠和我們競爭的，無非就是博達而已，和我們途歌比起來，他們並沒有任何的優勢。」同樣取下面具的盧麗倒是一副自信的樣子。

  「問題不在這裡。」蘇靜搖了搖頭，然後打開了自己的手機，點了兩下，一副虛擬圖就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這是……」盧麗愣了一下。

  「一個遊戲。」蘇靜嘆了口氣。

  「我知道，紀元球王嘛，基於《足球紀元》的基礎上推出的一款可攜式即時戰略遊戲，很火的。」盧麗興致勃勃的說：「我經常也會玩兩把。」

  蘇靜有些吃驚的看著自己這個助理，這個發小：「你怎麼從來沒說過你也玩這個遊戲？」

  「私人愛好而已。」盧麗聳了聳肩膀：「不過我打的很一般，也就是偶爾玩玩，撐死了乙級水準。」

  盧麗知道蘇靜對這種脫胎於足球紀元的遊戲從來都是不屑的態度，可是現在……

  「我們和博達在各方面的條件都非常的接近，這讓招標方很是為難……雖然博達比我們有錢，可是現在招標很透明了，各種利潤環節方面都是公開的，我們和他們比起來毫不遜色，這樣一來，招標方就很為難了，因為給誰都可以，卻需要一個好的理由。」蘇靜繼續說著。

  「那……」盧麗愣了一下。

  「招標方的老大是一個紀元球王的愛好者。」蘇靜面無表情的說，然後補充了一句：「很狂熱的那種。」

  「所以要求我們兩個公司比一場紀元球王嗎？」盧麗也不傻。

  「沒錯。」蘇靜苦笑了起來。

  「那怎麼行，博達集團的高層幾乎都玩這個遊戲，他們甚至還組建了一支半職業的隊伍！在業餘玩家裡這些人算是最頂級的存在了，我們公司……雖然玩這個遊戲的也不少，可是我也偶爾會和他們打一打，他們大部分就是乙級水準，能進甲級的都很少，就別說超級了。博達那支半業餘的隊伍，起碼應該都有球星的水準吧。」盧麗忍不住嚷了起來。

  「你這說的都是些什麼？」蘇靜一頭霧水。

  「紀元球王這個遊戲裡，把玩家根據戰績是分等級的，一開始就是球童，然後從少年隊、青年隊一直到丙級乙級甲級超級，然後就能成為球星和巨星，最高的水準就是球王，說起來雖然有十個級別，可是長期打的，就算水平差，也能進入乙級和甲級的水準，真正出色的，都能夠衝到球星這一個級別，甚至是球王，半職業隊伍，起碼是球星這一個級別的。」盧麗知道蘇靜不懂這個，於是耐心的解釋了一下。

  「說起來乙級和球星，也就差了兩個級別啊，好好訓練一下，說不定能贏……」蘇靜忍不住說了一句，然後就看到盧麗用一種很不恭敬的眼神看著她。

  蘇靜臉紅了一紅，知道自己犯了個錯誤，那就是用自己的觀點去評判自己並不熟悉的領域。

  雖然她一直不屑這個遊戲，認為足球紀元才是真正能夠帶來快樂的遊戲。

  盧麗倒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繼續解釋了下去：「不是這樣的，要知道，這個遊戲，很磨時間，打得多的話，就算水平一般，衝上超級也並不難，畢竟是要碰運氣的，運氣好，碰到大腿，被一路帶上去也不稀奇，前期的級別都是浮雲，水平到的，要到球星級別才能夠顯示出來。」

  「所以我們公司這幫乙級的……」蘇麗低聲問了一句。

  「就是渣渣而已。」盧麗面無表情的說：「他們中間可能很多人都是隨便打打，甚至是開黑抱團才能衝到乙級。」

  車廂內陷入了一片尷尬的沉默。

  「先回公司吧。」蘇靜嘆了一口氣，對生意上的事情就算再困難，她也不會輕易放棄，雖然才二十多歲，可是很早就在父親身邊幫著打理公司業務的她，對任何局面都不會氣餒。

  然而現在她面臨的，卻是之前完全不知道也不清楚的領域，讓沉靜如她，也不由得感到了一陣氣餒。

  回到公司之後，蘇靜徑直回了自己的辦公室，途歌集團是家族企業，蘇靜的父親是董事長，而她，現在就是公司的總經理。

  當蘇靜從公司辦公區域走過的時候，儘管員工們表現得很平靜，然而蘇靜依舊能夠感覺到，在整個公司內，瀰漫的那種緊張的氣氛。

  在自己的辦公椅上坐了下來，蘇靜揉了揉臉，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途歌集團現在已經到了一個很關鍵的時刻，隨著公司的發展，現在已經到了一個瓶頸，也開始碰到一些麻煩，這次招標的大單子可以讓公司很滋潤的繼續下去，可是如果拿不到的話，那麼隨著資金鍊條的斷裂，公司只怕就要陷入運轉不靈的地步了。

  而在這關鍵的時刻，公司的掌舵人又因為勞累病倒了，蘇靜一個人要扛起這麼一個攤子，也是難為了她。

  公司的員工，其實敏銳程度並不差，船要沉了，船上的乘客……總是能夠感覺到危機的到來的。

  回到辦公室之後，蘇靜呆呆的看著面前不斷變換著的全息畫面，也許只有在辦公室里獨處的時候，她才能夠讓自己的軟弱展現出來一些。

  現在的世界，是一個活動空間不斷縮小，虛擬空間卻不斷擴展的世界。

  全世界的每一個人對「步青雲」這個看起來有些怪異的名字，都懷有一個極其複雜的感情。

  有人崇拜他，認為他是新的神祇，有人痛恨他，認為是他才導致了地球環境的進一步惡化。

  然而沒有人能夠否認，在那個地球能源接近枯竭，眼看就要天下大亂的時代，正是他的發明，讓地球擺脫了爭奪資源而重燃戰火的命運，讓整個文明得以延續。

  甚至在他的創造讓整個地球空氣品質急劇惡化的情況下，他還創造了足球紀元這樣的一個偉大的遊戲，讓所有人能夠在全息遊戲裡尋找到活動的空間，光憑這一點，他作出的前所未有的貢獻，也沒有人能夠抹殺。

  不過對於蘇靜來說，她此刻無意對這個已經爭論了上百年的事實發表什麼評論，她現在面前有著更深層次的現實考慮，那就是公司的前途。

  每個人，有屬於每個人自己的位置。

  就在這個時候，辦公室的大門突然敲響了。

  蘇靜關掉了全息投影，然後說：「進來。」

  盧麗推門進來了，蘇靜招了招手，讓她在自己面前坐了下來，沉聲說：「我有了一個想法。」

  「我也有了一個……噢，你先說。」盧麗笑著說。

  「只是較量而已，沒人規定我們一定必須得是讓我們公司的員工出馬。」蘇靜沉聲說。

  「賓果，老闆你真是聰明伶俐，不過我也不差，我也想到了這個辦法。雖然說半業餘的戰隊已經是業餘圈子裡最出色的一批人了，可是只要我們肯去找，還是能找到有機會和他們對抗的人選的。」盧麗笑著說。

  「很有把握嗎？」蘇靜凝視著盧麗。

  「沒有什麼把握……對這個遊戲我平時也是經常看相關新聞的，業餘和專業之間的鴻溝很大，雖然那幫傢伙只是半業餘的，可是想要找到能夠和他們抗衡的人還是不多的，所以我剛才仔細想了想，真要找的人話，我們只有一條路可以走。」盧麗振振有詞的說。

  「什麼路？」蘇靜知道自己這個熟悉的助手沒有把握，是不會特地來找自己的。

  「主播。那些技術很好的主播，未必需要很高的人氣，因為許多主播人氣高是因為他們能秀會說騷話，娛樂性強，實力未必特別出色，我們要找的，是那種人氣未必高，技術卻特別出色的那種，才能夠有勝利的希望。」

  說到這裡，盧麗狡黠一笑：「這種人氣不高的，我們說不定也花不了多少錢，不然真是高人氣主播的話，一年能掙一兩千萬，我們未必請得起。」

  「這麼多？」蘇靜嚇了一跳，只玩足球紀元從看直播的她，實在是沒想到一個遊戲主播一年就能掙這麼多，這都快趕上途歌集團三個月的純利潤了……

  「那你儘快去找。」蘇靜下定了決心：「這份單子拿下來，我預計純利潤能夠有五千萬，我做主，一半的利潤可以作為獎金髮下去！」

  盧麗重重的點了點頭，對於途歌集團來說，這份單子的重要性不光是帶來的直接利潤，對後期發展的益處，才是途歌集團最關鍵的因素！

  所以用一半的利潤去博這個單子，也完全是可以接受的事情。

  「我這就去玩家圈裡問，一天，給我一天的時間，我一定會找到這樣的一個隊伍的。」盧麗發誓一般的對蘇靜說。

  蘇靜欣慰的點了點頭，大廈將傾之際，身邊還有這樣一個靠得住的夥伴，真是太讓人覺得幸福的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