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地球廢土篇（完）

  「哼……世外桃源？」封不覺笑了，「或許對你來說是吧。」他活動了兩下脖子，抬起頭，慵懶地說道，「他們的信仰源自欺騙，安分源自無知，沒有不滿……只因心存畏懼。

  你將這些人像家畜一樣圈養，規定他們住在哪裡，穿什麼樣的衣服，做什麼樣的事情。最可怕的是你控制他們的思想，奪去了他們的……自由。」他用冰冷的眼神望著約克.寇本，「不要把你們家族的所作所為說得像是在為村民們服務一樣，無論你如何粉飾……這一切歸根結底都是為了維護你們世代的統治、保證你們永恆的利益。」

  約克臉上的橫肉抽搐了幾下：「即使你說的都對，換成你在我的位置上，又會怎麼做呢？難道這樣的局面放在你的眼前，你會放棄嗎？」他再次轉過臉，用一張扭曲的臉瞪著漢克，「我的條件依然有效，隨便你們怎麼說，但是……難道你們真的會拒絕嗎？能拒絕嗎？」他自我安慰般笑了兩聲，「別再裝清高了，只要你們點頭，就可以加入我的行列，你們不用做任何勞動，只需要享樂就行了，想想吧，絕對的權力！當你們到了八十歲，也可以玩到十八歲的女人，她們會自己送上門來；對這些賤民的生殺予奪，僅在一念之間。在這村里你們可以為所欲為，而且你們的子孫後代也可以繼承這樣的日子……」

  「我不禁想問一下。」狂蹤劍影冷笑，「與你先祖為伍的那些外來者，想必是答應了這些條件的吧？」

  「呵呵……那當然，誰會捨得拒絕呢？」約克回道。

  「那些人的後代，現在在哪兒呢？」狂蹤劍影問道。

  「呃……」約克一時語塞。

  「你的祖先們讓他們在神廟裡住了多久才下手的？一個月？半年？一年？」狂蹤劍影笑道。

  約克咬牙啟齒，無言以對。

  「一般來說，這種類似皇權的權力，是不會拿出來與人分享的，即使是自家人之間的爭奪都很殘酷，何況是外姓人。」狂蹤劍影道，「再說以你對自己弟弟、兒子的態度來看，白痴才會相信你的承諾。」

  「那你們想怎麼樣？」約克似乎有些惱羞成怒，口不擇言了，「你們又能怎樣？現在唯一能與外界通訊的設備已被我破壞了，短時間內不可能修得好，如果你們殺死我，整個村子的人都不會放過你們的！」

  「我要糾正你兩個錯誤。」封不覺舉起右手，伸出食指，「第一，我完全有能力，就在這間房間裡，直接與外界進行聯繫，這點不需要你來擔心。」他又伸出中指，「第二麼……呵呵……」他的笑容，讓人感覺到一種死亡的氣息。

  封不覺站了起來，露出了他身後的操作台，剛才他坐在那兒，不是為了去研究那片被約克破壞的通訊部件，那塊地方一會兒用【草率的維修】暫時復原便可使用了。封不覺真正的目的，其實是擋住旁邊的那塊區域。那塊操作區上的燈，從幾分鐘前起，就一直亮著。

  「我一進這房間，就在找廣播通訊的位置，真得感謝當初設計這些裝置的人，界面做的像傻瓜相機一樣淺顯易懂。」封不覺用戲謔的口吻接道，「我們剛才的對話，全都已經直播出去了，因此……村民們不會放過的人，是你才對。」

  約克.寇本的眼珠子瞪得都快從眼眶裡掉出來了似的，他的驚恐完全寫在了臉上，當他看到昭告全村的通訊燈是亮著的時候，全身的血都涼了。

  「我們的對話，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這個村子，也不再有什麼秘密了。」封不覺來到那個操作台前，正對著那兒說道，「神佑村的村民們，你們也聽到了吧。所謂的神之子與其家族……多年來，將歷史扭曲，將知識壟斷，將真相埋藏，讓恐懼和無知籠罩著你們，讓你們過著豬狗牛馬般的日子，還必須對統治者感恩戴德。

  而所謂外來者，只是在幾百年前遷徙到其他星球去的人類而已。寇本將他們描述為異教徒、魔鬼，是為了避免你們從外界得知真相。即使你們不相信我現在的話，約克.寇本的聲音，你們也該聽過很多次了，自己去判斷吧。」

  封不覺停頓了幾秒，接著道：「我會聯繫外界的人類，並把神佑村的坐標告訴他們，之後，希望你們可以與外來者理智地進行溝通。未來何去何從，由你們神佑村的村民自己決定，不會再有什麼假借神諭奴役你們的人存在了。至於約克.寇本……」他轉頭瞥了一眼那位神之子，「我把他留給你們處置，他就在神旨之間裡，你們可以順道進來參觀參觀。」

  說完這些，封不覺就關掉了那個通訊頻道，轉過身，攤開雙手，看著約克笑道：「哎……看到你現在的表情，我真是感到無比的爽快。」

  「你……你到底……為什麼！為什麼要做這種事！」約克.寇本幾近崩潰，他咆哮著，「你有病嗎！送到眼前的榮華富貴你都不要！你和你的同伴甚至有機會取代我不是嗎？為什麼？」

  「劍少，這種問題，你來解釋一下吧。」封不覺笑道。

  話音一落，數道劍芒閃過，狂蹤劍影瞬間出現在了約克.寇本的身邊，幾乎在同一秒，寇本經過機械改造的四肢全都被截斷，其肥胖的軀幹垂直落地，血、機油、營養液在地上淌出一片，寇本的臉上堆滿了錯愕的神情。

  「有句話叫……路不平有閒人鏟，事不平有高人管。」狂蹤劍影一邊說著，一邊帥氣地收劍。他這幾手可比封不覺幹掉哈韋茲那幾下子要強多了，因為他的武器並沒有克制機械造物的效果，能夠像這樣快速利落地將寇本肢解，一多半兒是靠著他自己的身手。

  「如果是在我生活的世界，面對這樣的抉擇，或許我會妥協吧……」狂蹤劍影道，「不過在這兒，其一，我們不會久留，其二，你這傢伙……怎麼說呢，哼……該死。」

  倒在地上的約克.寇本徹底絕望了，他本來還抱著一絲僥倖心理可以活著逃出村去，但現在，連這種幻想也完全破滅。

  寇本家族的成年男子多半都經過機械改造，這是有原因的，除了防止刺殺、展現神力、延長壽命外，還有就是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使他們可以在舊地球上生存。強化過的心肺功能可應付糟糕的空氣，機械身體還能幫助他們狩獵變異生物為食。

  這個家族的祖先確實計劃得非常周全，他們定下的許多規矩，比如身體改造，對歷史的掌握，對哪部分知識該絕對保密等等……可以說，他們早已為子孫後代想好了如何應對種種可能發生的變故。寇本家族能順利統治這麼多年，也有賴於歷代的繼承人都嚴格遵守著這些鐵律。

  今天若不是有兩名玩家來到這裡，或許能毀滅神佑村的也只有其自身的基因衰退了，期待著外界哪天發現這個地方，恐怕是遙遙無期的。

  「哦，對了，雖然概率微乎其微，但為了避免你在這種狀態下，靠著家族在過去多年建立下的、不可動搖的威信，妖言惑眾，力挽狂瀾……」封不覺拿出鋼刀，蹲在約克旁邊，微笑著把刀尖塞進了對方的嘴裡，用刀鋒抵著約克的腮幫子道，「保險起見，你還是笑一個吧……」

  「啊……啊！」約克.寇本痛苦地吼叫著，眼睜睜看著自己兩側的腮幫子被封不覺割裂，而其舌頭也被刀尖攪攔，不知為何……他的喉嚨還產生了一種麻痹的感覺。

  …………

  十多分鐘後，神廟門口，漢克從神廟內緩步走出，門口已聚集了大量的平民，從第一區域到第三區域的都有。祭司們都已被村民抓了起來，雖然他們中也有一些人是無辜的，但這群人肯定都得吃點苦頭，再也不會有人相信他們的話了。

  聚集在神廟門口的人群中，也有許多是之前與「入侵者」打過照面的衛兵，他們一見漢克就喊了起來：「是他！他之前和那兩名外來者在一塊兒！」

  漢克走到了人群前，所有人都注視著他，人們在等待著，等待這個男人說些什麼。就仿佛是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期盼那一線光明的指引。

  漢克掃視過眼前的這些人，他在人群里看到了莫莉小姐，看到了自己的母親，看到了自己的朋友。這一刻，漢克得到的關注，是他過往的一生中都未曾得到過的。

  片刻的沉默後，漢克終於開口了。

  「那兩名外來者……不，應該說是兩位來自外界的旅人，已經離開了，他們說不會再回來，也不想被我們記住或談論。」漢克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穩，吐詞清晰，「那位瘋先生……他修復了被寇本破壞的通訊設備，並聯繫了外界一個叫『太陽系研究站』的地方，他把神佑村的坐標，信號頻率都告訴了對方。我們的村子，不再是與世隔絕之地，外界已經知道了我們的存在。

  很快就會有其他的人類來拜訪我們，他們有能力接我們所有的人離開這裡。我們可以去一個叫『第二地球』的地方，那是人類如今的家園。那裡有乾淨的空氣和水，有藍色的海洋，有山川河嶽、森林湖泊，也有真正的城市。

  疾病是可以治癒的，不用跪下祈求；天候是可以預測的，並不是神明的喜怒無常。每個孩子有權力和義務接受教育，沒人規定或強迫你們信仰什麼，穿什麼，做什麼……女人們不用在出嫁前被送到別人的府上供其淫樂，男人們也不用冒著生命危險去做拾荒這樣的工作。」

  他的說話聲不知不覺響亮起來，也有可能是因為眾人變得更加安靜了。

  「我能體會你們此刻的心情，我和你們一樣，對未來感到迷茫、膽怯，同時又心存期待。但我能確定的是……」漢克的眼中，是一種欣慰和感動，「……我們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