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校園七不思議（十）

  不多時，那豬頭大漢就端著兩碗熱騰騰、香噴噴的肉湯從廚房走了出來。

  它一路行到封不覺和似雨的桌前，將兩碗湯擺在了桌上。然後開口道：「這兩個碗裡，一碗是人肉湯，一碗是豬肉湯。」它的視線從兩人臉上掃過，「你們各挑一碗，喝到豬肉的，可以活著離開，喝到人肉的……進冰櫃，當我的下一碗湯。」

  奧因克龐大身軀投下的陰影遮擋住了來自廚房裡的光線，在提燈昏黃的光亮中，桌上兩碗金燦燦的肉湯顯得十分誘人，且香味撲鼻。

  「我事先聲明，不許把湯剩下，也不許倒掉或者吐出來，否則，你們倆就一塊兒進冰箱。」奧因克又補充道。

  桌上的兩個碗裡，都沒有主料，奧因克只盛了清湯在裡面。兩碗肉湯的顏色相同，表面都浮著一層油脂，但是湯本身看上去很清澈，從視覺上來說這兩碗湯別無二致。

  而從嗅覺上判斷，同樣分不出差別。兩鍋肉湯都是用同一種方式調味的，輔料、香料和紅酒的醇厚清香將肉的膩味徹底掩蓋住了。人類的嗅覺在自然界本就不算很靈敏，在這種狀況下，靠聞的來分辨也不靠譜。

  於是，辦法只有一個了……嘗嘗唄。

  雖說驚悚樂園對於血液、內臟、下水道穢物等這類噁心物質的氣味還原度極高，但玩家只要克服了心理障礙，基本上沒什麼不能吃的。像嚼玻璃，吞釘子之類的事情也能做，只不過會引起食道損傷，生存值降低、流血、疾病等等連鎖反應……

  經過了十幾秒的思想鬥爭，封不覺貌似是打定了主意，隨手拿起一碗湯來，一言不發，也不顧燙，仰起脖子就喝，咕嘟咕嘟，十秒鐘不到就全灌了下去。

  似雨看看他，心說自己好像也沒有選擇了吧，只能把剩下那碗給解決掉了，大不了就是個死嘛。

  誰料，封不覺喝完了自己那碗，二話不說，一手奪過桌上的另一碗，送到嘴邊就往下灌，同樣是十秒不到，一飲而盡。

  似雨徹底看呆了，她起先還沒明白過來，但愣了幾秒後，她恍然大悟……封不覺喝下的第一碗肯定是豬肉湯，他喝完以後就知道了桌上那碗是人肉燉的，為了保護自己，所以他就搶過去喝掉了……

  封不覺的想法也確實如此，但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他在喝之前的確是想著：無論如何，總不能讓個女生去嘗人肉吧。所以自己要先下手為強，而且要喝得快。假如挑到的那碗是人肉湯，也就罷了，不過就是一死。而假如挑到了豬肉湯，就把那碗人肉的也搶過來喝掉得了。

  不過，計劃歸計劃……在開始喝以後，情況就發生變化了。

  第一碗湯，坦白說，味道還蠻不錯的。即使在這種恐怖的氛圍下，有那麼一剎那，封不覺還產生了些許正在享受美食的滿足感。

  於是他便確定了這碗不是人肉做的，如果是的話，那他的問題可能就不單單是失去恐懼了，他恐怕還有著和漢尼拔教授相同的嗜好……

  可是嘗到第二碗的時候，封不覺就愣了，這碗湯的味道……和剛才那碗似乎是一樣的。

  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氣喝了下去。待兩碗都喝完，他反而疑惑了……到底「哪碗人肉哪碗湯？」

  「你覺得自己在幹什麼？」奧因克看著封不覺，沉聲說道，「保護你的同伴是嗎？哼……難道我就不能再盛兩碗出來嗎？」

  封不覺聞言，一拍桌子，當即就站了起來，用一種非常囂張的眼神瞪著奧因克，他心中未能說出來的台詞是：「信不信老子絆你！」

  奧因克不為所動，平靜地轉過身，向著廚房走去，邊走邊道：「你跟我來。」這句顯然是對封不覺說的。

  似雨趕緊拉住他的胳膊，看著封不覺的眼睛，搖了搖頭，她覺得奧因克的邀請就是為了把封不覺當儲備糧給切了。

  但封不覺卻是笑了笑，擺了擺手，順便將桌上提燈的所有權交還給了似雨。他轉身離開前，用手指在她的手心裡寫上「等我」，然後做了個手勢，示意似雨坐著就好。

  也不知為何，封不覺的舉動讓人覺得很安心，仿佛他真的是去去就來。

  …………

  跟著奧因克走進廚房深處後，因為似雨不在場，封不覺壓低聲音後就可以講話了，他開口道：「那兩碗都不是人肉做的對嗎？」

  「當然不是。」奧因克道，「但那並不表示我做不了……請你進來，就是要讓你看看我的存貨。」他走到冰櫃那兒，將櫃門打開到四十五度，站在門前，從裡面拎出了一塊U字形、足有一米長的，掛在鐵鉤上的肉，一甩手就擱在了料理台上。

  仔細看就能發覺，這應該是某個人類的下半身……

  「井裡的小子，生前性格懦弱，但死後，他不僅殺死了仇人，還殺了很多與他無冤無仇的小流氓。」奧因克說道，「被那個陰陽師打傷後，他依然蠢蠢欲動，所以我去把他砍成了兩段，讓他安分一點。」

  它說著，又從那巨大的冰櫃中拖出了一具無臂的死屍，說道：「這是個可笑的音樂老師，他生前十分自以為是，覺得當教師是屈才了，總想著要成為作曲家，但他寫的東西根本就是垃圾，直到某天他獨自在音樂教室里製造垃圾時心臟病發，變成了一個強迫別人聽他演奏的幽靈。」

  封不覺看到這兒，大致已經猜到了接下來要登場的是什麼：「讓我猜猜……冰櫃裡還裝著個死孩子？」

  「死孩子被你殺掉了。」奧因克回道，它順手從冰櫃中取出一具內臟被掏空的女屍，「這是它的母親，正如你猜測的，她在自殺前懷著怨恨刨開了自己已經有孕的肚子。」

  接著，奧因克關上了冰櫃的門，從一個櫥櫃裡取出了一個玻璃瓶，瓶中裝滿鮮血，兩顆人類的眼球正泡在裡面：「這是個長相漂亮的女生，尤其是她的眼睛，很吸引人。她十分愛慕虛榮，也懂得如何去利用自己的美貌達到目的。她同時和好幾個男生交往，讓他們每一個都買昂貴的東西來討好自己。有一天，一些對其行為心懷妒恨的女生把她的頭壓在了放滿水的洗手槽里。她們本來只是想『教訓』她一下，但她們被妒恨蒙蔽了雙眼，罪惡從她們的思想和身體內滿溢出來……當那個女生肺里的血染紅了池水，她們才意識到悲劇已經釀成。」它頓了一下，「這個鬼魂的怨氣很強，殺了許多人，即使我把她的眼睛挖來，也沒能停止她的行為，反而使她增加了收集眼球的癖好。」

  封不覺道：「那麼……第十三級台階通往的異空間，和你也有關係？」

  「你以為被剛才那幾個鬼魂殺死的人，最後都去了哪兒？」奧因克回道。

  「呃……你創造出那個空間，將其當成丟棄死靈的垃圾桶嗎？」封不覺道，「但此刻外面那些鬼怪是怎麼回事？」

  「這點應該由我問你。」奧因克反問道，「為什麼在學校以外的鬼魂，會聚到這兒來追殺你們？」

  這句話讓封不覺明白了，違反規則後系統所指派的鬼魂追殺，和葉介高中的校園七不思議是無關的。

  「我也不清楚……」他敷衍著回了一句，並迅速轉移了話題，「你告訴我這些，是為了說明，你就好比是這兒的看守者對吧。那麼我想問問，你為什麼要在這兒搞人肉湯的戲碼？另外，最後的那句歌謠，是什麼意思？」

  「我在這兒，自然是為了幫助你們。」奧因克道，「或者說，幫助有勇氣去喝湯的人。」

  封不覺聞言，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打開遊戲菜單，就知道壞了……自己好心辦了錯事。原來那兩碗湯可以恢復生存值，此刻自己的生存值已經滿了，雖然已無法判斷到底一碗能回多少，反正肯定是浪費了。

  細一琢磨，這個任務是很有些文章的，不僅僅是在考驗玩家敢不敢去嘗試，更是看誰會先喝，喝了以後，又會有什麼反應。

  假如只有一個人到此觸發任務，這就是一項單純的膽識考驗。但假如是兩名玩家在此，就存在著各種變數。兩人若是各懷鬼胎，那肯定誰都不願先喝，生怕喝到所謂人肉的那碗，同時又希望對方會把那碗喝掉……

  「至於最後的一句歌謠。」奧因克接著說道，「你們到校門口去，就會明白了。」

  「嗯……這樣啊……」封不覺若有所思地回道，他明白，奧因克此言已算是直接提示了七不思議中最後一個任務的觸發地點。

  封不覺隨即又試探著問道：「請問……剛才給我喝的湯，能不能再來一碗？」

  「想給你的同伴喝嗎？」奧因克回道，「可以……」停頓兩秒後，它才蹦出了後半句話，「但第三碗，算是額外提供的，你準備用什麼跟我交換？」它的眼神忽然變得猙獰起來，「一條胳膊？一雙眼睛？」

  封不覺感到情況似乎不太對勁兒，這天堂屠夫亦正亦邪，誰也猜不到它下一秒是敵是友。在聽到胳膊、眼睛這種詞彙時，封不覺本能般地從行囊里拿出了廚刀，當即就準備使出【熊孩子的下鞭腿】以求自保。

  「廚刀嗎？」奧因克一把奪過了封不覺手中的武器，速度快到後者根本來不及反應，「看上去還不錯……」它拿在手上掂量了幾下，試著握緊揮了揮，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眼封不覺，「去盛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