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詭影迷城篇（十一）

  兩隻奇詭的怪物，兩種迥然的力量，他們的嚎叫聲在半空中對抗、絞纏，綻放，從無形的聲音化為了有形的傷害。

  惡魔的身體被撕裂開，像一隻被食人魚蠶食著的動物般，黑灰色皮膚下的血肉骨骼都暴露了出來，它漸漸被剝去了肉體，徒留一具骨架，摔落在地，散成碎片。

  樹怪的身上則浮現了不計其數的蝕痕，從樹幹一直蔓延到上方的枝杈，這些痕跡猶如無法癒合的傷口，並且持續加深著對樹怪的傷害。

  眼看著情況就要演變為兩隻怪物同歸於盡的大好局面。然而，黑暗，不合時宜地降臨了……

  五人的視線中霎時一片漆黑，這黑暗可以吞沒一切，籠罩萬物，無論在室內還是室外，就算光源近在眼前也無濟於事。

  這一次，黑暗中並未響起那諸多複雜而恐怖的聲音，但這顯然和他們正用雙手捂住耳朵無關，因為幾秒後，依然有一句十分清晰的低語，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多管閒事的下等神，你將為此付出代價……」

  這句話結束時，黑暗隨即過去，眾人的眼前恢復了明亮。他們站起身來，面向那棵枯樹，想看看這怪物究竟會變異成什麼樣子。

  封不覺第一個發現了異常，那棵樹看上去根本沒有變強，相反，剛才受到的傷害在它身上越發明顯起來，它的枝杈正在掉落，化為灰燼。

  「你就是剛才那聲音提到的下等神嗎？」封不覺居然走上前去跟那個怪物說話了。

  另外四人還沒反應過來，那樹怪已開口回答道：「人類……去找出鑰匙，恢復封印。」

  「我們已經找到了火之鑰匙。」封不覺說道，「這座城市究竟發生了什麼？誰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木之鑰匙在哪兒？」他連續問出了三個問題。

  「薩摩迪爾……【時間之主】的僕從之一，他背叛了主人，所以被奪去神力，放逐在無盡的時間之河中……」樹怪的枝杈這時已化得差不多了，其樹幹也開始了塵土化，「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薩摩迪爾沒有束手就擒，他用盡了殘餘的力量，將這座城市從現實中抽離，躲藏於此。此地已不是時間之河的一部份……而是一個獨立於河流外的水窪。」樹怪臉部的樹皮也已經開始剝落，「為了躲避時間之主的制裁，他召喚了惡魔之門，一旦那門上的封印解鎖，讓城市與魔界相通，就意味著這裡已淪為【眾魔之首】的領土，時間之主便無權管轄。

  一部份人類與薩摩迪爾達成了協議，只要他們幫其解開門的封印，便可保全性命。但惡魔們從門中湧出的剎那，薩摩迪爾立即就捨棄了那些人，在惡魔與其奪食之前，貪婪地將城市裡的人類盡數吞入了黑暗。」

  「只有少數幾名倖存者成功帶著兩把鑰匙從惡魔之門逃走了。」樹怪說到此處，已幾近徹底枯毀，但它還是堅持著說下去，「薩摩迪爾自己是無法觸碰鑰匙或者封印的，也無法吞噬身處這兩種東西附近的人類，但惡魔們可以……於是他向那些惡魔們許諾，每一次『循環』結束時，便通過黑暗將一部份力量贈予它們，條件是惡魔們得去找出並殺死城市中所有的活人，以確保無人可以重新恢復封印……」

  「木之鑰匙在哪兒？」封不覺又問了一遍，他有很不好的預感，眼前這種橋段，結果很可能是這個NPC性質的怪物在說到關鍵部份時正好嗝屁。

  「持木之鑰匙之人死於地下……」樹怪回道，「吾已打通道路，待吾身死，你們可以走下……」它的嘴終於也化塵碎落了，幾秒後，從樹幹開始，一直到其延伸至地下的樹根，在一瞬間全部碎成了黑色的粉末。

  樹怪雖是死去，但它撞破地面的大口子，成了一個通往地下的通道入口。

  【當前任務已變更，主線任務已更新】

  提示響起後，任務欄中顯示的任務已變為：【進入通道，尋找木之鑰匙】

  封不覺回頭望著眾人：「我們先去日用品貨架看看有沒有手電筒再下去吧。」

  其他人剛聽完這麼一大段劇情，腦子裡還有點兒懵，愣在原地。過了幾秒，王嘆之第一個問道：「呃……覺哥，這什麼情況？你能給翻譯翻譯嗎？」

  封不覺已朝著一層賣日用品的區域走過去了：「經過剛才那一場對決，加上黑暗中的那句話，我意識到這棵樹和我們目前為止見到的其他怪物並不是一路的。」四人一邊跟在封不覺後面走著，一邊聽著他的敘述，「看它很可能命不久矣，我就抓緊時間問了那三個問題。它也盡到了NPC應有的職責，在貢獻了一段戰鬥畫面後，交代了劇情，給出了提示，又提供了一條通路，然後悲壯地領了便當。」

  他走到一個倒下的貨架前，隨手拿起地上的一個包裝盒，邊拆邊道：「根據大樹說的……只有身處鑰匙或惡魔之門附近的人，才不會像城市中其他人類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這解釋了警署里的狀況，也說明木之鑰匙並不在這個空無一屍的購物中心裡。

  「另外……我想我們幾個應該是例外，或許因為我們是玩家，所以不屬於這個時空里的『人類』範疇，否則一進劇本就被薩摩迪爾抹殺掉了。」

  封不覺停頓了一秒，又道：「要說眼下的形勢，其實很明朗了……即這個劇本的大BOSS每隔三十分鐘左右就會通過黑暗來強化一次全地圖的惡魔，他自己很可能不會現身，他甚至未必具有『實體』，但惡魔們卻時刻威脅著我們。

  BOSS的目的是把可以使用鑰匙的人殺光，屆時這個空間將永遠與魔界相通，只要他躲在這裡，時間之主就無法追捕他。

  而我們通關的方法，是找到兩把鑰匙，回到惡魔之門前，設法恢復門上那兩個被解鎖的封印。成功後，這個空間便不再和所謂的『魔界』相通，那個叫時間之主的傢伙就能介入進來，把薩摩迪爾撕成碎片。」

  「這世界觀倒是聞所未聞……」王嘆之道。

  封不覺已經找到了幾個手電筒，這次的完好無損，不過裡面沒有電池：「這些都可以用，每人拿上兩個，有備無患，再找幾節電池。」他又道，「哦，對了，我看到運動商品區那裡有冰球棍、棒球棍、高爾夫球棍等等……那種東西應該不會有什麼裝備條件，我們可以人手一支。」

  就這樣，五人將自己武裝了一番，這回每個人手上都至少有一件普通品質的冷兵器了，寂寞還在廚房用品區找到了比王嘆之手上那把水果刀長几許的西式廚刀，大伙兒也都拿了一把。小嘆終於將那把在新手教程里就拿到的水果刀給淘汰了。

  只有龍傲旻沒有選擇刀身較長較窄的西式廚刀，他拿了把中式的菜刀，而且是那種特別重的剁骨刀，貌似他覺得這種比較有重量感的武器更加可靠和趁手。

  做完這些，已花去了將近十分鐘，考慮到地底下可能還有怪物，以及黑暗降臨的時限，眾人沒有繼續耽擱下去，在龍傲旻的帶領下進入了通道中。

  剛進入地下的時候感覺周圍還很狹窄，腳下都是泥土，前進的路皆是斜坡，下面也沒有燈光。不過走了一段後，他們來到了一個相對寬敞的下水道中，人在裡面完全可以站直。看來那樹怪只是打通了某段下水道和購物中心地下的通路，接下來的路就是持有木之鑰匙的人所走過的了。既然那棵樹已明確提示，持有者「死」在了下面，那這下水道里潛伏著某種怪物的可能性恐怕是很大的。

  圓筒形的下水道給人一種奇怪的壓抑感，周圍的空間仿佛時刻都在收縮，當然這只是種錯覺，真正惡劣的感官是這裡難聞的氣味，以及腳下的水流中那些漂浮著的、那些讓人不忍直視的髒東西。寂寞妹子從下來以後臉色就很難看，舉著手電筒目視前方，完全不照腳下的東西，跟在孤獨小哥的後面走著。

  龍傲旻一手盾牌一手棒球棍，走在隊伍最前方，要是有什麼怪物突然竄出來，他鐵定在第一時間就一陣亂棍招呼上去，萬一棍子砸不死，再抄菜刀來補刀。封不覺和王嘆之則走在隊伍的中間，時刻準備支援龍傲旻。

  這段下水道只有一條通路，他們進來的通道左側已經被掩埋，僅剩一些縫隙和牆上的小管道中仍有水流入，所以有怪物會從後方襲來的可能性很小，讓孤獨和寂寞走在最後相對安全。

  眾人這樣前行了五六分鐘。

  「看那個。」龍傲旻忽然停下腳步說道，「就在那兒，那具死屍。」

  封不覺伸直脖子，使視線高過龍傲旻的肩頭，發現前方十幾米的距離已是這段下水道的盡頭。一個封閉的鐵閘門將路堵死了，水流從閘門底部的縫隙繼續前進。就在那兒的角落，手電的光亮照出了一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