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拳開江

  快雪城中一位年輕劍修御劍斬海妖后，這件事情很快在大江南北傳遍開來。

  然而真正引起軒然大波的，還要數這位年輕劍修的身份。

  一年前折刀飲恨於歇馬河畔的餘燼。

  可讓整個何安國舉國震驚的，卻是這位年輕劍修在斬去海妖巨獸後放出來的豪言。

  他要自東向西，自南向北，前往源平大戰的前線復仇。

  等到這條消息如驚濤駭浪傳遍整個何安國時，這位年輕劍修身著白衣白鞋，扛棺而行，已經穿過了東線大半個何安國國境。

  渡過赤水時，這位年輕劍修手持一柄竹竿屹立江面船頭，一葉孤舟行至江面最為兇險處之時，極為惹眼，成為了一道極為亮眼的風景存在。

  起初一些人礙於年輕劍修的實力，不敢上前打招呼，不過隨著年輕劍修走過的路程越來越多，總歸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劍修敢於上前套近乎。

  能否結識倒無妨，混個臉熟即可，出門在外多認識些人總歸是有好處的，何況還是這等名揚天下的劍修。

  只不過可惜的是，接連數個上前搭訕的，都沒有得到這位年輕劍修的回應。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幾個年輕一些狂妄一些的劍修們便忍不住吐槽幾句，多半那誅殺海妖之舉是吹捧而來的。

  當然也有些真正敬仰的，覺得這位前輩心境已到了不可名狀的地步，想一想他曾是與源賴朝和惠仁法師這等仙王境過手的人，有這般姿態，也著實配得上。

  年輕劍修靜靜地屹立在孤舟最前面，眺望著江面遠處，全身氣息驟然凝聚，江面上水紋蕩滌，浩大江風獵獵作響，使人為之一振。

  只用竹排做成的一葉小舟，在大江之上宛若一葉浮萍，江風一吹，便在浪頭處打了個旋渦。

  無數人舉目皆驚，朝著江面中心看去，早就聽聞這片江中曾有惡蛟，之前有個小鍊金師還曾斬殺過，但總歸是耳聽得來，不如當下眼見為實來得震撼。

  在遠方百丈之外，有一葉孤舟逆流而來。

  有赤腳女子傲然屹立江面。

  一襲黑袍，隨風招搖。

  麻衣如雪。

  隨著源平大戰的開啟，黑魂教派勢力日益增大，而其教主古川麻衣，距離仙王十境已然只差最後一境。

  站在竹筏前面的年輕劍修有些詫異，他知道會有人前來攔路，但萬萬沒想到，來的第一個人會是她。

  古川麻衣早已踏足仙王境，眼下黑魂教派勢力與日漸增，而她在天下格局中的地位自然也就水漲船高，沒想到卻是如此這般不惜命。

  慧仁老禿驢與她有仇，他又與老禿驢有仇，敵人的敵人是朋友，何況兩人之前還有贈劍悟道之說，她怎會前來阻攔呢？

  餘燼萬劍歸宗，斬殺海妖之後，既然決定了登樓前再替她走一遭這人間，那必然沒有之前那般講情義與好說話了。

  以往他對於無關自己的人或事情，總是懷揣高高掛起的心態，並非是有菩薩心腸，只是懶得金剛怒目。

  如今這般前往戰事前線，目標再明確不過，一是那源氏大將軍源賴朝，二是那招提寺住持慧仁法師。

  至於其他人，全然入不了餘燼的眼中，但他們真敢不知死活前來找事的話，餘燼不介意讓他們一個個全部去死，就當是自己登樓之前，為自己在這個世界留下最後一戰做鋪墊。

  餘燼緩緩抬頭，望向空中，從今往後，或許再也沒有什麼天上地下了。

  江上無數大型渡船升起又下沉，船尾船頭站滿了無數的過江渡客，隨著浪頭一浪高過一浪，看客們狼狽不堪地簇擁跌撞在一起，卻沒有人抱怨，大家的心思現在全在江面上的年輕劍修身上。

  黑袍女子扯下面紗，將滿頭銀絲露於腰下，麻衣如雪。

  揚起下巴，古川麻衣望向那個許久未見的年輕劍修，這一路上她走走停停，並不著急。

  或許直到此刻，古川麻衣也沒弄懂，她這一行到底是不是正確的。

  攔他作何？

  不讓他面對那天下無敵的源賴朝？還是不忍心看慧仁法師與他一戰？

  其實都不是，她來這裡，並非像外界人心想的那種為了源賴朝或者慧仁法師，恰恰相反，古川麻衣攔江的原因，是她不想再看到餘燼去白白送死。

  姑且不說平氏皇子實力如何，但是源賴朝和慧仁法師，是你餘燼僅憑一腔熱血想殺就能殺的仙人？

  此時此刻，古川麻衣望向對面，「現在回頭還來得及，你若是身死，那她的死又有什麼意義？」

  餘燼如觸逆鱗，氣機膨脹。

  古川麻衣眼神瞬間狠辣起來，她伸出一臂，五指成鉤，用力在空中一握，竹筏兩側江水翻滾如沸。

  一根落在江底的巨大鐵鎖如惡蛟般自下而上衝出江面。

  古川麻衣一腳踏出，腳尖只在船頭輕輕一點，頃刻間小舟盡碎。

  扶搖直上，她伸手握住那長達數百丈的鐵鏈一端，隨後在江面開始狂奔，鐵鏈隨之搖曳不止。

  隨著她手腕輕輕一抖，眨眼間鐵鏈便在江面旋轉出一個巨大弧度，如猛龍甩尾，鐵鏈另一端狠狠砸向了那葉扁舟。

  位於竹筏最前面的年輕劍修腳尖在水面輕輕一點，隨後整個人如魚躍龍門，飄然空中。

  整個竹筏被鐵鏈砸中，猛然攥緊江面，被順流而下的水勢又是一撞，江面之下波濤洶湧，鼓出水面無數氣泡的同時，又將竹筏緩緩推到了水面之上，極速向下流滑去。

  餘燼躍然空中，絲毫不避其鋒芒，徑直迎向那裹挾著雷霆萬千之勢而從水底躍起的鐵鏈。

  在這浩然一線間的廣闊江面之上，鐵鏈與人，猶如仙人一劍劈開江面，以長劍分出天上地下人間，以東西分出左右南北。

  餘燼氣機膨脹，愈發無畏，面無表情直直迎向鐵鏈，任由洶湧無比的真氣砸到身上。

  他一手扯住鐵鏈，無數真氣在他掌中炸開，巨重無比且帶著浩然真氣的鐵鏈在他虎口處劃出幾丈距離後，剎那間火光四射，水氣漫天。

  餘燼單手握拳，硬生生將這鐵鏈尾部直直扯斷！

  真氣炸裂，轟然作響，天地之間，水霧漫天，猶勝夏日電閃雷鳴。

  其身下的江面更是水勢滔天，巨浪掀起一陣又一陣的白蛟。

  面對這浩然一擊，黑袍女子不退不進，屹立江面，無動於衷。

  她停下腳步，一掌扯起鐵鏈，又遞出數丈。

  鐵鏈躍出水面後，呈長槍狀徑直刺向遠處年輕劍修的胸膛。

  餘燼抬手一拳，用力轟出。

  記不得這是萬事屋練拳後多少次出拳。

  但卻知道，這是那場大戰後他在人間第一次出拳！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出萬次拳！練萬次劍！

  所為何事？！

  不過是心間事！

  既然如此，他餘燼又何須在於身後之事！

  出拳即罷！

  餘燼一拳轟出，拳面砸中長槍尖部，力氣猶未止住，竟帶著他的身體不斷向下砸去。

  鐵鏈組成的長槍最前面猶如被點燃的爆竹，在一聲轟響和一道火光後，幾百丈鐵鏈一節接一節，節節震動轟鳴不絕，節節爆炸化作齏粉。

  而鐵鏈尾部始終不肯鬆手放棄的黑袍女子，則被這巨大無比的衝量勁氣甩如江水之中！

  寬闊無比的江面上，以那黑袍女子墜入點位圓心，向四周綻放出一朵氣勢恢宏的水花。

  水霧散盡。

  江上已然不見黑袍女子的身影。

  在身形落向江面之前，餘燼單手一握，漂浮在江面上的竹撐便飛入掌中，隨後用力朝著那名幾乎沉於水底的黑袍女子投擲而去。

  一團水花倏地炸起。

  餘燼根本不去管她的生死，當雙腳觸及水面之時，雙手抱拳，合而擊之，又是狠狠一拳，砸向腳下江面！

  整個江面在這一拳過後，只見中心原本就跌下去的凹槽再次不斷下陷，硬生生呈現出了一個大洞！

  大洞邊沿的江水源源不斷湧入其中，而大洞中心的江水竟然還在不斷退去，緩緩壓入江底，似乎是要將那沉底的黑袍女子砸入江底！

  一拳過後，餘燼沒有急於出第二拳，而是輕聲說道：「想逃？源賴朝有幾十萬武士都逃不了，你又能逃到哪裡去？」

  不等洞中江水沉底，餘燼緩緩起身，抬起右手，輕輕一握，又輕輕一松。

  如此反覆，足足十八次之多。

  一開一合間，掌中便會衝出一條水柱，這些水柱騰空而上，躍然空中，隨後懸停。

  如若蛟龍。

  凹洞見底之時，黑袍女子露出身影，而江上白色蛟龍，已盤踞空中十八條。

  條條氣機盎然。

  餘燼握緊拳頭，隨後用力向下一砸。

  白龍首尾相接，紛紛刺入江中凹洞。

  翻江倒海。

  餘燼退去數丈，屹立水面，雙手置於身後，靜靜等待黑袍女子露出水面送死。

  而在水面之下，一連十八聲沉悶綿長的爆炸聲響，自水下傳至江面。

  當那黑袍女子再次出現在江面上時，腳下有無數鬼魅堆積成山，將她拖之於江面。

  麻衣站在一個惡鬼的手掌之中。

  嘴角露出絲絲鮮血。

  餘燼與黑袍女子隔了足足上百丈之遠，左掌向前，右拳向後。

  一拳轟響對面。

  砰！

  年輕劍修身前的江面一分為二，掀起無數層巨浪。

  然後就看到那黑袍女子腳下的惡鬼屍山倒塌四散，剎那之間就被真氣卷爛撕碎。

  一拳開江。

  又是一聲砰然巨響！

  真氣在黑袍女子身上炸開四散，連擋住拳勢一秒的功夫都沒有，這位入了仙王境後卻只能停在一境的黑魂教主，不斷向後退去，直到身體撞在山崖峭壁之上，砸出一個深坑巨洞，這才得以停下。

  餘燼緩緩落於江面。

  氣息平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