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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8:45:07 作者: 寒川歌
「那是什麼。」路輕沉著嗓子,冷眼看著他爸,「說。」
雲爍挪了兩步,站到房間門口,地上是一個碎掉的玻璃瓶,玻璃瓶里灑了一地的白色粉末。像糖粉,像細白沙,也像……
「黃。賭。毒。你哪個沒沾?」路輕問。
第31章
少年的臉部線條很硬朗,他瞳仁較黑,光是面無表情的時候就露著兇相。何況現在他額角的青筋都繃起來,突突地跳著。
那玩意是什麼,從路成國瞬間鐵黑的臉上就能知道答案。
路輕身上有一種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壓迫感,那是他自小在這一片學來的,耳濡目染的。這片賭的,嫖的,欠錢不還的,家。暴的。他隔三差五就在自家門口圍欄後面看低配版《古惑仔》,學了個透透的。
他爸給這凶狗的眼神唬住了,楞了三四秒,「管起你老子來了,個小畜生玩意兒,咋的?你報警抓你老子?報啊!打電話啊!把你親老子送進去!」
「嗯。」路輕狠咬了一下後槽牙,「會的,你先出去。」
最後半句是對雲爍說的,他甚至不想讓他爸知道雲爍的名字。
要說路成國疼不疼路輕,這個事兒其實一目了然。路輕他媽出走的時候路輕已經懂事了,七八歲的樣子。那時候路成國也想過洗心革面找個班,拉扯兒子長大,但他只要一看到麻將館的門就像蠱。毒發作了一樣。
他疼路輕嗎?
心情好的時候疼。
怎麼樣他心情才好呢?
贏錢。
路輕腦子裡回放著母親離開之後的種種。
那些年家裡被一群陌生男人翻箱倒櫃拿走了所有現金,完事兒他爸還得給人遞煙。大年三十被人堵在走廊拳打腳踢,完事兒還指著他爸說你虧的老婆跑了,虧你生的是個兒子不是女兒。
路輕彼時不懂,後來懂了。
後來也明白了,他媽要是不跑,他要是個女孩兒,早被他爸推火坑了。
路輕只是先薅了一把自己頭髮,等到雲爍慢慢走出這件屋子,這間房子,他忽然笑了。猝不及防地笑了,笑了大概兩三聲。
「操。你。媽。」
他直接抄起地上斷掉的玻璃瓶頸,然後外面的雲爍就聽見了這一巨響。
路輕本想往他爸太陽穴上掄,一掄解千愁。
雲爍也以為他往他爸腦袋上掄了,當即拔腿衝進去,路輕用玻璃瓶頸掄的是他爸房間窗台上一個小小的相框。相框裡是一家三口,一對夫妻,和一個嬰兒。
太操蛋了,路輕想,他爸是覺得他這一天天過得太平淡了嗎。
路輕也被警察帶走了,他是兒子,他得做毒檢做筆錄。
所以雲爍再見到他已經是晚上七點多。
雲爍買了點吃的,跟張妙妙請了假,電話叫蔣經理回基地看著隊員單排,人坐在公安局門口的長凳上。
還未到夏天,所以日落之後還是有些涼意的。太陽落山了,但天沒黑,灰藍色,公安局的馬路對面有個大平地。這會兒遛彎的遛孩子的遛狗的都出來了,趁著涼意,晚風習習。
這應該是非常舒服的一天,但老天不管你舒不舒服,它該晴晴,該雨雨,它自己舒服就行。
「辛苦了。」路輕和民警握手,終於從裡面出來。
看過來看到雲爍的一瞬間其實有些晃神,不僅是做了幾輪檢查和筆錄腦子一團漿糊轉起來比較卡殼,而是雲爍背後就是橙黃色的夕陽,映得他整個人都是暖色的。
「還好嗎?」雲爍問。
「嗯。」路輕點頭,「你怎麼在這兒……不是在幫妙妙姐訓練隊員嗎。」
雲爍買了個牛肉餡餅,遞給他,「請假了,自己的隊員比較重要。」
還熱乎著,路輕直接在長凳坐下了,展開塑膠袋咬了一大口。嚼得腮幫子鼓囊囊,一口沒咽下去又咬了一口,咬肌跟著凸起落下,喉結上下滾動。
「怎麼搞狼吞虎咽的,裡頭不給人飯吃?」雲爍打趣他,「雲爍哥哥進去給你理論理論?」
雲爍哥哥?
路輕咀嚼的動作停下了,眉毛一挑,偏頭看他,「不用了,哥哥,看到你之前我都沒胃口。」
看來心態還不錯,還能跟他油嘴滑舌,雲爍就放了一半心,「你說你這孩子跟著這樣爹長大,怎麼沒長歪呢。」
「嗯。」路輕把最後一口餡餅塞進嘴裡,「板兒直的,不過沒事,再直我也會往你身上彎一點兒。」
說完從褲兜里摸出盒煙,攏著打火機點上,一口白煙往上吐,沒再說話了。
的確,路輕跟著這樣爹還能長成這樣,目前為止最差的就是區區十九歲菸癮就蠻大的了。
「你可少抽點吧。」雲爍站起來拍拍他,「走,送你回基地。」
「最後一口。」路輕很聽話,一根煙就抽兩口,踩滅扔了,站起來,「走。」
他抽這兩口就是壓一壓情緒,他太煩了,他諮詢了民警那些追債的人怎麼應對比較好,這屬於民間借。貸,經濟糾紛。而且這些人像牛皮癬,他們不鬧事,不影響公共秩序,但就那麼往人家寫字樓大廳盤腿一坐,舉個牌兒:知名選手路輕家欠錢不還。
寫得還相當嚴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