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 邊界山

  「虎哥沒事吧？」

  雖然已經知道了阿虎的消息，但方逸還是擔心的問了一句，這子彈可是不長眼睛的，尤其是在叢林裡，彈著點會不斷的變化, 突然遭遇襲擊的話，身手再好也是白搭。

  「虎哥沒事，不過……不過大寶哥沒了……」

  性子一向跳脫的彭俊，眼中忽然流下了淚水，「大寶哥為了救我，身體都快被打成篩子了，而且我們連他的屍體也沒能搶回來, 二哥，你要為大寶哥報仇啊！」

  彭俊忽然一仰頭，將腦袋向身後的樹幹重重的撞去，一想起當時的情況，他就心如刀絞一般。

  為了避免走漏消息，彭俊他們是在夜裡十一點多進入邊界山的，在通常情況下，就是大白天穿過邊界山都不會有什麼事，更不要說是半夜三更了，山上根本就不會有軍警巡邏。

  但是讓彭俊等人沒想到的是，就在他們剛剛進入到泰國境內，一處地勢稍高的叢林中就射出了密集的子彈，走在最前面的彭俊當時胳膊就挨了一槍, 不過他人很警醒，直接就滾到在了地上。

  叢林作戰，利弊對於雙方都是一樣的, 那就是密集的樹幹會讓子彈的威力不能完全發揮出來, 所以對方雖然是設伏襲擊, 但除了彭俊受傷和另外一人被擊中了頭部當場死亡之外, 其餘人全都隱藏到了樹幹的後面，阿虎這支隊伍的損失其實並不大。

  只是受傷的彭俊沒能及時後撤，把頭低在一個小土堆下面的他，被對方的火力給完全壓制住了，別說逃到後面去，就連頭都無法抬起來，在阿虎組織火力準備反擊的時候，一顆手榴彈忽然從對面扔了過來。

  看到滾落在身邊的手榴彈，彭俊已經是心生絕望了，但就在此時，一個龐大的身軀忽然撲倒在了他的身上，手榴彈爆炸後四濺的彈片，全都被趙大寶用他的血肉之軀給擋住了，彭俊除了最開始挨的一槍之外，居然毫髮未傷。

  拼勁了最後一絲力氣，趙大寶用他那寬厚的身體，擋在了彭俊的身前，密林中射出的子彈打得他身體亂顫，趁著這個機會，阿虎一方出來了兩個人，將趙大寶身後的彭俊給拉回去。

  不過在救護彭俊的時候，又有一人被射中了心臟當場死亡，彭俊拼了命把那人的身體給拉回去，但處於對方火力封鎖範圍內的趙大寶，已然是倒在了血泊之中。

  若是依照阿虎往日的脾氣，在吃了這麼大的虧之後，絕對是要和對方不死不休的，而且以他們的叢林作戰經驗，死拼之下未必就一定會吃虧，但這次前往泰國卻是為了營救彭斌，阿虎只能強按下心頭的怒火，帶著小隊人馬返回到了邊界山緬甸這邊的集鎮上。

  把受傷的彭俊留在集鎮之後，阿虎帶著人離開了，在邊界山被封鎖的情況下，他只能繞道而行，但誰都沒想到昨兒竟然爆發了一場幾十年難得一遇的山洪，也不知道山中的阿虎等人現在如何了。

  「趙大寶死了？」

  聽到彭俊詳細解說完昨天發生的事情之後，方逸不由愣住了，他的腦海中現出了那個身高足有一米九多的大個子一臉憨厚的笑容，方逸清楚的記得在野人山的時候，他曾經和趙大寶切磋過，當時趙大寶還生恐打傷了自己，出手時留了好幾分的力道。

  雖然身為道家中人，對生死離別看得要遠比常人灑脫，但一個活生生的熟人突然間就這麼沒了，方逸心頭也是一陣難過，那雙一向淡然的眼睛裡，不由射出了一絲厲芒。

  「大寶哥是為了救我才死的……」

  提到趙大寶，彭俊的眼睛有紅了起來，他永遠都無法忘記趙大寶擋在自己身前那寬厚的身體，但從始至終，趙大寶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如果事件能再回訪一次，彭俊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趙大寶為他擋槍的。

  「行了，你別想那麼多了，大寶的仇，我會幫他報的。」方逸拍了拍彭俊的肩膀，不知道為何，他在此時忽然想到了師父曾經說過的一句話，那就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現在的方逸，已然不是那個獨行的方山小道士了，他身為彭家的長老會成員，彭家的利益原本就已經和他有了關聯，彭斌的安危更是讓方逸無法捨棄，也就是說，方逸已經徹底被捲入到這事情里了。

  佛門忌殺生，但也有金剛之怒，更何況方逸是不禁殺生的道家中人了，就在剛才的時候他心裡已經是生出了殺意，趙大寶的死，激發了方逸那骨子裡沉寂了十多年的一絲戾氣。

  方逸也意識到了自己情緒的變化，不過道家修行，講的就是隨心所欲而不是佛門的清心寡欲，所以他並沒有去壓制這種情緒，而是任其在心裡滋生著，等到他完成了自己的承諾之後，自然就能念頭通達，不為這戾氣所影響了。

  「東哥，我是方逸……」

  安撫了一下彭俊，方逸拿出了衛銘城給他的衛星電話，雖然國內的科技還不怎麼發達，但比起緬泰這些國家可是要先進得多，雖然在兩國邊界處，手機仍然能撥打的出去。

  「讓人來接一下彭俊，他傷的不輕，而且這地方也不太安全……」方逸簡單了和彭東說了一下事情的經過，他相信以彭家在緬甸的勢力，把彭俊帶回去還是不成問題的。

  「你小子好好等著，最多半天時間東哥他們就能過來了……」

  和彭東通過電話之後，方逸給彭俊留下了一些食物，雨林地帶的雨水來得快去的也快，連下了好幾個小時的暴雨已屬罕見，這會兒卻是雨過天晴，遠處的天邊還出現了一輪美麗的彩虹。

  「二哥，你要小心一點……」看到方逸要走，彭俊強撐著坐直了身體，他跟著彭斌南征北戰也有四五年的時間了，但卻是從未有過像這一次和死亡距離如此之近。

  「放心吧，我孤身一人又沒帶武器，就算遇到對方盤查也沒事的……」方逸擺了擺手，歪頭看了一眼小魔王，說道：「雨停了，你在林中跟著我吧，這次我允許你傷人……」

  小魔王一向都和方逸心意相通的，它能感覺到方逸心中壓抑著的憤怒，當下口中發出一聲尖叫，從方逸肩頭竄到了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樹枝晃動之間，小魔王已然是失去了蹤影。

  「以前是沒事的，現在不好說……」

  彭俊指了指東北方向，開口說道：「二哥你沿著那邊過邊界山，如果碰到有社卡盤查身份的，你就想辦法繞過去，我們要不是人多，也不會半夜過去的。」

  彭家在泰國有不少生意，彭斌更是在泰國交友廣泛，所以彭俊跟著彭斌沒少來往兩國，對於邊界山也是十分的熟悉，他的講訴比樊亮說的還要詳盡得多。

  「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

  方逸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彭俊，但凡邊境都是十分混亂的，更不要說緬泰邊境了，這裡到處都是僱傭兵和毒販，遇到個窮瘋了的人把彭俊剝光了再殺掉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

  「二哥，我就是受了傷，也不是誰都能欺凌的……」

  彭俊伸手在褲襠處掏弄了一會，當他手伸出來的時候，已然是多了一把小巧精緻的掌心雷，看的方逸是目瞪口呆，他還從來沒見過在褲襠里藏槍的呢。

  「這玩意能不用儘量不用，手機留給你，方便他們過來尋你……」方逸搖了搖頭，臨走的時候還是把衛星電話留給了彭俊，他又沒有彭斌的聯繫方式，帶著這電話進入泰國也是於事無補。

  ——

  「去泰國的人那麼多？」

  當方逸來到彭俊所指的那條道路上之後，發現山道上有很多人都是和自己往一個方向去的，基本上每個人身上都背滿了諸如暖瓶臉盆等東西，有個人甚至在肩膀上扛了一把椅子，只拿了一個背包上路的，還真就是方逸一個人。

  「%#￥……」當方逸正觀察著四周那人的打扮時，一個梳著大背頭的打扮時髦的小青年走到方逸身前，嘰里咕嚕的說起話來。

  「no……」方逸甩出了個英文單詞，表示自己聽不懂，事實上他也是真的聽不懂，只是依稀聽出來對方說的應該是緬甸語。

  「English？China？」那人有些意外的看著方逸，開口問道：「中國人？」

  「是，我是中國人。」方逸看著那個年輕人，說道：「你也是中國人嗎？」

  「啊？我是中國華僑，我的緬甸名字叫吳尊，我的中國名字叫趙愛國！」

  那個年輕人哈哈笑了起來，「我爸爸的爺爺是你們那邊的川省人，所以我們家一直都很能吃辣椒，川省是個好地方，我曾經去過一次，不過已經找不到我爸爸的爺爺的家了……」

  年輕人的漢語雖然吐字比較清楚，但表達的卻是很吃力，手舞足蹈的說了半天功夫方逸才明白了過來，原來這哥們是緬甸的一個導遊，經常來往於中國和泰國等地，是以對兩國的語言都懂一些。

  不過對於吳尊所說的中國名字，方逸卻是不怎麼感冒，這哥們顯然是從中國百家姓裡面摘取了第一個姓氏，然後又給自己取了個愛國的名字，這純粹就是拉近他和中國遊客關係的一種小手段。

  「你到緬甸來是旅遊的嗎？現在是要去泰國嗎？」

  吳尊很健談，滔滔不絕的介紹完自己之後，又開始打聽起方逸的來歷，不過他長著一張不討人厭煩的臉，所以雖然是個話嘮，方逸倒是也聽得津津有味。

  「你說的對，我是要去泰國，不過昨天那場洪水衝垮了我住的旅館，除了這個包之外，我就什麼都沒有了……」

  早在離開彭俊的時候，方逸就想好了自己的說詞，反正昨兒集鎮上最少有數千人被洪水沖的無家可歸，自己找的理由還算充分，反正在這鳥不下蛋的地方，總不能有各國大使館來幫人提供護照辦理服務吧？

  「哦，你真是太不幸了，不過也沒關係，護照什麼的到了曼谷就可以去補的，不知道你需不需要我這個導遊帶你過去？」

  吳尊臉上所表現出來的同情心，或許可以理解為幸災樂禍，不過他接下來的話卻是說的誠意十足，幹了幾年導遊的營生，他知道中國人現在很有錢，說不定從對方身上就能敲到一筆不菲的數字呢。

  「可以啊，不過我要去清邁，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地方？」方逸正樂得有人給自己帶路呢，而且有吳尊這麼個地頭蛇在，他相信自己進入泰國也不會遇到什麼麻煩。

  「太知道了啊，清邁我一年要去幾十次的……」

  聽到方逸的話後，吳尊有些誇張的喊了起來，不過緊接著他用右手拇指搓了下食指，笑嘻嘻的說道：「你也知道的，干我們這一行，是要收取費用的，不知道你身上有沒有錢呢？」

  「你要收多少錢？」

  方逸聞言笑了起來，面前的這個吳尊雖然有些奸猾，但只要肯要錢，就說明他還是想做生意的，而不是像那些臨時起意的劫匪在半路上直接把人幹掉，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一千，不，兩千人民幣！」

  吳尊咬了咬牙，喊出了一個自認為是天價的數字來，要知道，他帶一個團所收取的費用也不過就折合人民幣差不多兩百元左右，這一趟帶路的活，他整整喊高了十倍。

  「行，沒問題，就兩千人民幣吧，不過我現在身上沒錢，要等到了清邁才能給你……」方逸沒有討價還價，而是一口就答應了下來，只是為了怕對方見財起意，使得自己少了這麼個導遊，方逸沒有從背包里掏出美金來。

  「好，那咱們就說定了，從這裡到清邁的費用都由我負責，不過我要多收取五百塊錢，你願不願意？」

  吳尊眼珠子一轉，又提高了五百塊錢的價碼，其實從邊界山進入泰國之後，只要花上一百泰銖，就能坐車前往清邁了，他開出兩千五百塊錢，就是把方逸當成肥羊開宰了。

  「行，咱們從這裡到泰國境內還有多遠？」

  方逸無所謂的點了點頭，他何嘗不知道吳尊開出的價格不合理，但方逸懶得理會這些，他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趕到清邁找到大哥，其餘的事情都可以放在一邊。

  「還要走兩三個小時，邊界山沒有同車，就算通車恐怕道路也都被沖毀了……」

  吳尊給方逸解釋了一下，邊界山的面積可是不小，單單走一個單趟翻越這座山，就需要兩三個小時的時間，不過緬泰兩國為了貿易流通，在山間修建了一個運送貨物的索道，大宗貨物都可以由索道來往於兩國之間。

  但人就沒有那麼好的待遇了，想要進入兩國，所有人都必須翻越整座邊界山，當然，對於生活在緬泰兩國的人而言，翻山越嶺並不是什麼辛苦事，有些人一天甚至都能來往好幾趟。

  「進入泰國的時候會不會查護照？」一邊跟在吳尊身後往山上爬著，方逸一邊開口說道：「我的護照什麼的全都被洪水沖走了，他們如果要護照的話我可拿不出來……」

  「以前是不需要的，這幾天不知道怎麼回事，盤查的很嚴……」吳尊微微皺了下眉頭，上上下下打量了方逸好一會，似乎在衡量著他的穿著是否能支付起剛才所談的費用。

  「再加五百塊錢，護照的事情我也幫你擺平，怎麼樣？」

  當吳尊看到方逸胸口掛著的一枚翡翠吊墜之後，眼睛不由亮了起來，他整日裡走南闖北的，自然懂得一些翡翠的鑑別方法，但是看方逸那枚吊墜的種水顏色，吳尊就知道這玩意兒價值不菲了。

  「行，你要是不放心的話，這吊墜先押在你那裡？」

  順著吳尊的眼神看到自己的胸前，方逸不由笑了起來，他的這枚雕琢是方逸取自最頂級的一塊翡翠料子雕琢出來一個翡翠青瓜，雖然只有小指大小，但瓜藤瓜蕊聚在，雕工十分的精湛。

  更重要的是，這個翡翠青瓜還是一件法器，方逸根據青瓜的器形布置了一個最簡單的法陣，平時佩戴在身上有清心明目的功效，如果論起價格來，這翡翠青瓜最少價值百萬以上，遠不是三千塊錢就能買得到的。

  「不用，不用，我趙愛國做生意最講究，等把你帶到地方再收錢也不遲……」

  盯著方逸胸前的翡翠吊墜，吳尊把胸脯拍的震天響，為了顯示自己的大氣，甚至還用上了他的中國名字，聽得方逸心裡一陣惡寒，也不知道這哥們究竟是愛的哪個國？

  「成，到時候少不了你的錢……」方逸聞言點了點頭，看著四周逐漸多起來的人，說道：「昨兒才發了洪水，這些人怎麼都跑到泰國去了？他們緬甸這邊的東西不要了嗎？」

  「他們本來就是泰國人，那邊的集鎮被淹了，關他們什麼事？」

  吳尊撇了撇嘴，開口說道：「泰國那邊集鎮的地勢比較高，肯定沒受洪水的影響，這些人過去恐怕是要運輸物資過來的，眼下我們那邊受了災，他們就是運些方便麵過來都能賺大錢……」

  商人逐利，這些人聚集在邊界山，原本就是為了賺錢，他們才不會去管賺的是戰爭財還是災難財，看著身旁那些人一臉興奮的樣子，方逸只能是搖了搖頭閉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