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2章 記憶迴響

  「尊敬的主人，除了伊南娜殿下在房間裡獨處的時間，小的一直陪伴在她身旁，既沒見她吃喝什麼可疑的東西，也沒見她接觸可能帶有詛咒的物什。」

  拉雯自作聰明的解釋了一通，然而這都不是喬安真正擔心的事情。

  「少囉嗦！我就問你一件事，最近這些天……西爾莎有沒有來我的領地，有沒有私下裡跟伊南娜見過面？」喬安壓低嗓音向管家打聽。

  拉雯明顯是受到了驚嚇，勉強保持鎮定，鄭重搖頭。

  「主人……這些天伊南娜殿下並沒有跟首相閣下見過面，最起碼我沒看見她們會面，當然，我也不敢擔保殿下會不會瞞著我私下裡與首相閣下約會，主人，您是不是懷疑首相閣下……沒安好心？」

  「閉嘴！」喬安冷冷打斷管家的試探，「我可沒有這麼想，你少瞎猜！」

  「小的知道錯了，往後不敢再多嘴！」

  拉雯揮舞眼梗，在自己的臉上狠狠抽了兩下，裝出一副噤若寒蟬的樣子，心裡想的卻是：

  「看來首相閣下與我家主人的交情並不像表面上那麼融洽，往後得多防著點兒那個滿臉虛情假意的臭婊子！」

  喬安通過「神話警戒」覺察到拉雯的小心思，雖然拉雯對西爾莎的猜忌摻雜了太多惡意臆測的成分，但是最起碼看得出來，管家對她這個主人還是很忠誠的，令她頗感欣慰。

  再次轉回身去，喬安周身密布的細小氣孔噴射氣流，嫻熟的擺動眼梗，調節飛行角度，迅速穿過隧道，進入餐廳。

  果然如同拉雯所說，伊南娜靜靜懸在半空，主眼緊閉，十條眼梗鬆弛下垂，閉上了所有的梗眼。

  眼魔很少睡覺，正常情況下，即便陷入沉睡，也會睜開一部分梗眼，保持警戒狀態。

  伊南娜的狀況顯然不合常理，喬安的心弦不由緊繃起來。

  靠近女兒查看了一下，她發現伊南娜的心跳頻率還算正常，呼吸也很平穩，除了睡得很沉，似乎沒有大礙。

  最初喬安懷疑女兒是中了某種催眠魔法，不過開啟「高等內視術」深入探查過後，就發覺伊南娜正處於血脈覺醒階段，深度昏睡屬於血脈覺醒期間的正常現象，過段時間就會自然甦醒。

  喬安暗自鬆了口氣，又想起伊南娜前天在湖畔遊玩時，對拉雯說的那些意味深長的話。

  一開始，喬安懷疑西爾莎私下裡跟伊南娜見過面，並且透露了伊南娜的身世——剛出生就被親生母親伊什塔爾遺棄，如同伊什塔爾多年前第一胎產下的那些幼崽，險些被溺死在湖中。

  伊南娜對拉雯說，在湖中看到自己剛出生時的樣子，又說在冰冷的湖水中看到姐姐們的亡魂，其實並非真的看到了鬼魂，只是在得知自己的坎坷身世過後，以一種文學化的修辭方式，抒發滿腔憂鬱。

  拉雯作證，並未發覺西爾莎與伊南娜單獨接觸過，那麼伊南娜又是從何處了解到自己的身世真相呢？

  直到此刻發覺伊南娜正處於血脈覺醒狀態，喬安的這個疑問才得到解答。

  包括眼魔在內，世間絕大多數能夠通過遺傳從親代那裡獲得先天知識的超自然生物，在其開發自身血脈潛能的過程中，偶爾會出現一種名為「記憶迴響」的現象。

  簡單來說，「記憶迴響」就好比靈光一閃，突然頓悟，諸多事件以回憶的形式清晰浮出腦海。

  但是，這些事件要麼發生在當事人剛剛出生、尚未記事的年月，要麼壓根就不是當事人的親身經歷，而是其母親乃至祖輩的早年經歷，經由超自然血統遺傳給了當事人，在她的記憶中重現出來。

  伊南娜前天在湖畔，聲稱看到了自己出生不久就被遺棄在湖中的情形，還說看到了姐姐們被溺亡之後屍體隨波漂流的悽慘景象，這就是典型的「記憶迴響」現象，預示她的血脈潛能蠢蠢欲動，即將迎來一場爆發式的大覺醒。

  從這一細節當中，喬安還提煉出一段關於伊什塔爾的陳年隱私。

  伊南娜回想起自己溺水的情景是合理的，畢竟這是她親身經歷過的遭遇，可是記憶中那些關於姐姐們溺水橫死的畫面，又是從何而來呢？

  合乎邏輯的解釋，只能是源自伊南娜的親生母親伊什塔爾的記憶。

  伊什塔爾當初產下的第一胎幼崽，總共十二隻，只保留了一隻，其餘十一隻都交給了首相西爾莎，命令西爾莎將這些遺棄的幼崽統統溺死在湖中。

  既然伊什塔爾把這種「髒活兒」交給西爾莎辦理，按理說她本人就沒有理由親臨現場監督。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溺殺幼崽的工作由西爾莎一手包辦，事後才回去向伊什塔爾交差。

  既然如此，伊什塔爾又怎麼會有目睹被遺棄的女兒們溺水身亡、隨波浮沉的記憶畫面呢？

  喬安稍加思索過後，得出一個猜測：

  伊什塔爾並不完全信任她的首相，嘴上說全權交給西爾莎處理，其實偷偷跟在西爾莎身後，暗中旁觀西爾莎是否嚴格遵從自己的命令，把所有十一隻幼崽都溺殺在湖中。

  從伊什塔爾一貫多疑的性格來看，她干出這種事情並不奇怪。

  事後，伊什塔爾當然會佯裝自己不在現場，裝出一派用人不疑的大度風範，然而伊南娜從母親那裡遺傳來的先天記憶暴露了真相，暴露出烏狄諾斯的至尊與首相早已貌合神離，相互之間的猜忌之深，遠超喬安之前的想像。

  收回思緒，喬安轉身對滿面忐忑的管家說：「伊南娜不要緊，過段時間就會甦醒。」

  「啊……那真是太好了！」

  拉雯長舒一口氣。謝天謝地，自己這條小命總算是保住了。

  「去做你該做的事情，這裡有我陪著伊南娜就夠了。」喬安接著說。

  「好的，主人，奴婢告退。」

  拉雯如釋重負，連忙退出餐廳，輕輕關上房門。

  寂靜的洞穴中，喬安守著昏睡的養女，也不知伊南娜幾時才會甦醒，便決定在她醒來之前，自己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