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5章 槍與劍（Ⅰ）

  喬安望著斯露德，被少女眼中的真誠深深觸動。

  他可沒想到，這個平日裡總愛挖苦人的姑娘，居然真心實意讚賞自己這手「三腳貓」的劍術，感動之餘也禁不住興起向她傾訴心事的衝動。

  「斯露德，那些知道我在練習劍術的朋友和同學，大多認為我在浪費時間，勸我放棄這門武技，不如把這份精力花在我的主業上，用於鑽研魔法，最終獲得的回報將會比修煉劍術來的更大，你怎麼看待這種觀點？」

  面對喬安認真的目光，斯露德收起笑容，鄭重答道：「勸你放棄武技修行的人，雖然也是出於一片好心，但是我完全不同意他們的觀點！」

  「喬安，任何對你稍微有所了解的人，都不會懷疑你的刻苦程度。」

  「你已經在自己的主業上投入很多精力，多到超出普通人對『勤奮』這個詞的極限想像，然而無論專研魔法還是別的技藝，並不是投入的精力越多，就一定會獲得同等比例的回報。」

  「事實上，當你努力到一定程度，每多投入一分努力，對應的收穫卻在不斷縮減。」

  「在這種情況下，你在主業上消磨更多精力純屬浪費，分出一些精力用於學習其它技藝，比如劍術，收穫反而更大，這有什麼不好的？」

  斯露德闡述的觀點，其實就是學習過程中投入時間與收益的「邊際遞減」規律，用通俗的說法來描述，就是「入門容易精通難」。

  喬安先點頭表示贊同，緊接著又提出一個新的問題。

  「斯露德，把所有精力都用於鑽研魔法，這種做法是沒有效率的——這一點我完全同意，但是把其中一部分精力用於練習劍術，也不見得是最好的選擇吧？」

  「嗯！這倒沒錯，比如你把練劍的時間用來參加社交活動，多與異性交往，談談戀愛什麼的，這或許對你的生活而言，是一種更合理高效的時間分配方式，然而這只是一種理想狀態，現實中你能做到嗎？」

  斯露德似笑非笑地問。

  喬安臉頰微微發燙，搖頭道：「我不喜歡參加社交活動，你何必明知故問。」

  「所以說問題就出在這裡，道理我們都懂，也知道怎樣做才能讓自己顯得更成功，更討人喜歡，可我們偏偏不願那樣做，那就沒辦法了。」

  「喬安，如果有兩件事讓你選擇，前者會給你帶來更大的好處，後者會讓你更開心，你會選擇哪種？」

  「多半會選擇後者。」喬安嘆息道。

  「這不就得了？」斯露德笑著攤開雙手：「你之所以利用業餘時間練習劍術，不全是因為練出一手精湛劍術能給你帶來多大好處，更主要是因為你喜歡。」

  「很多東西不存在絕對客觀的好壞標準，對於個人而言，最好的，往往就是你最喜歡的，又何必過多在意別人的看法。」

  「哪怕你沒有多少劍術天賦，最終在這一行取得不了多大成就，最起碼練習劍術的時候心情很好，能夠使你在艱苦的奧術研究之餘放鬆疲憊的大腦，順帶還能鍛鍊身體，這不也挺好的嗎？」

  「謝謝你的開導，斯露德，往後我不會再為這個問題糾結了。」喬安感激地說。

  「我比你年紀大，姐姐開導弟弟是應該的，當我是自家人就別這麼客氣。」斯露德笑容爽朗。

  喬安掏出懷表看了一眼，對斯露德說：「時間還早，如果你沒有別的事要忙，不如陪我對練劍術，順帶指點我幾招。」

  斯露德很樂意指導喬安，不過她覺得有必要實話實說。

  「我的劍術水平比你強不了多少，相比劍術，我更擅長槍術，就用長槍來跟你較量一下怎麼樣？」

  「當然沒問題！」

  喬安爽快地接受了斯露德的挑戰，正好借這個機會豐富一下對抗長柄武器的實戰經驗。

  斯露德打開儲物袋，從中取出四根帶有螺紋的空心鋼管，每根鋼管都有三尺長，直徑一寸，接駁起來構成十尺槍桿。

  這些金屬管都結附了魔法，比整體鍛造的實心鐵棒更堅固，更富有彈性，最重要的是更輕巧。

  槍桿前端的螺紋用於接駁槍頭，斯露德這次接駁的槍頭尖端並不鋒利，反而故意塑造成球形。

  喬安稍加觀察就看出來，斯露德安裝的是一支專供訓練使用的鈍頭槍，避免在打鬥時造成誤傷。

  如果是在實戰中，斯露德會為槍桿裝上一支鋒利的附魔槍頭，殺傷力就不是球形槍頭所能相比的了。

  更換槍頭這一細節，顯示出斯露德外剛內柔的性格，表面強勢好鬥，內心卻出乎意料的細膩溫柔。

  其實喬安對斯露德「心口不一」的性格早有感觸，兩年前在獠牙山初遇洛根一家的時候，她對自己這個殖民者後裔表現出最強烈的厭惡，說了不少傷人自尊的話，然而後來結伴旅行期間，偏偏還是斯露德最關心他，給予他不計回報而又無微不至的體貼照料。

  回想往事，再對照此刻斯露德不經意間表現出的細心與溫柔，喬安忽然感到有些內疚。

  自己早就應該意識到，斯露德是一個很傲嬌的姑娘，不能因為她在明面上挖苦或者戲弄某人，就斷定她討厭對方。

  比如斯露德總是跟兄長哈康爭吵，但這並不意味著兄妹倆關係疏遠，恰恰是因為感情好才會拌嘴。

  從同樣的邏輯出發，喬安覺得也不能因為斯露德揉自己的臉，總在自己面前擺出兇巴巴的大姐姐架子，就認定她不尊重自己，或許這恰恰是她表達友情的一種獨特方式，只因太過矜持，不好意思用更直白坦率的方式傳達內心的真實情感。

  如此一想，喬安不由感到好笑。

  「傻笑什麼呢？你最好認真點兒，不然待會被我打趴下，有你哭的！」

  斯露德裝出一臉兇相，抄起長槍，作勢要敲他的頭。

  喬安回過神來，拿起黃銅劍柄，啟動咒文，將劍柄噴發出的魔力收束成一束長達十尺的藍色力場劍刃。

  略一思索，喬安運用精神力對符文劍重新塑形，將原本鋒利的劍刃縱向捲曲起來，收束成一根渾圓的力場棒，以免削斷斯露德的長槍，同時把劍尖變鈍，也是為了避免誤傷斯露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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