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3章 紅（Ⅲ）

  「最終時刻，就是當我發現自己從肉體到心靈都已經不再年輕，變得力不從心，無法再從社交生活中獲得樂趣的那一刻。」

  「我將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戴上最喜歡的首飾，走進最豪華的房子，躺在曾與過往的大床上，用世間最熱情的烈火燃盡這一切，讓大風吹散我的骨灰，回歸自然母親的懷抱！」

  「沒錯！我要搶在自己過氣之前，先把自己殺掉！」

  「這樣一來，就不會有人看到我又老又丑的樣子，只把自己青春美麗的形象留存人間。」

  「當我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我的遺囑就會立刻生效。」

  「我這一輩子積攢下的全部財產，最終都將遵循我的遺囑，派上恰當的用場。」

  「那可是一大筆錢呢，珍妮！」

  「其中一小部分用於遣散我的奴僕，確保為我服務的那些好人都能安度晚年。」

  「剩下的錢分成兩部分。」

  「一半用來在米德嘉德大學建立一項助學金，專門用於資助那些家境貧窮卻又聰明上進的女孩，使那些可憐的姑娘有機會接受高等教育。」

  「剩下那一半遺產，將捐獻給一個致力於研究和維護生態平衡的機構，當然，不能是『原始教團』那種走向另一個極端的邪教！」

  「怎麼樣，珍妮，我為自己的良心買下的這單『保險』，是不是很完美？」

  約瑟芬美麗的眼眸，放射出狂熱的光輝。

  「珍妮，我需要有人幫我料理後事，需要一個絕對可靠的遺囑執行人，這個人非你莫屬！」

  「不！我才不要！」

  黃蜂女滿面驚恐，失聲尖叫。

  她踉蹌後退，似乎在躲避自約瑟芬身上噴湧出來的，無形的火焰。

  「你這個瘋婆子！我根本不懂你腦子裡在想什麼，更不想被你操縱，不想成為你自殺過後靈魂寄居的傀儡！」

  「約瑟芬！我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任你擺布的小姑娘了，肖恩和彼得也不會再聽你的使喚，如果你不趕緊滾開，就是我們的敵人！」

  約瑟芬眼中狂熱的火焰迅速黯淡下去，最終在餘燼里升起一個冷笑。

  「我走以後，老巫婆提拔你接替了我的位置，但是你可不要以為，自己真有能力取代我從前的地位。」

  「不信你去問問肖恩和彼得，看他們究竟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黃蜂女神色僵硬，故作不屑地反駁道：「你這套挑撥離間的卑劣說辭，我才不會上當！」

  「那好，且不說肖恩和彼得，就說你自己吧，珍妮，看著我的眼睛，誠實地問問你自己，你真敢對我出手嗎？」

  約瑟芬冷笑著向她逼近。

  黃蜂女像是被夢魘扼住了喉嚨，禁不住渾身顫慄，想從她面前逃走，卻無論如何也邁不開腳。

  只能滿眼驚恐的看著她迫近到自己跟前，揚手一記耳光抽在自己臉上。

  「珍妮，還是剛才那個問題。」

  約瑟芬美麗的臉龐微微扭曲，陰森的笑容，使她看上去儼然魔鬼化身。

  「如果你敢反抗，就把你的勇氣拿出來，讓我看看啊！」

  珍妮淚眼婆娑，強忍著滿腔屈辱，緊咬嘴唇，低頭不語。

  發生在兩個陌生女人之間的衝突，使喬安這個旁觀者感到不可思議。

  說實在的，他甚至有點同情黃蜂女，儘管對方是他的敵人。

  至於約瑟芬，這個不知為何長得跟朵兒一模一樣的女人，給他的印象卻與朵兒完全不同。

  約瑟芬的魅力，既迷人又恐怖，如同一團熾烈燦爛的火焰。

  周圍的人很難不被她的魅力吸引，如同飛蛾一般向她靠攏，最終被她燒成灰燼。

  通過旁聽約瑟芬與珍妮的對話，喬安還發現約瑟芬這個女人更可怕之處在於，她在燃燒別人的時候也在燃燒自己。

  儘管她看起來樂觀自信，作風強勢，具有一種與奧黛麗相似的、令人不得不對她屈膝臣服的「強力意志」，然而喬安卻隱約覺察到，在她的骨子裡，卻是一個極度悲觀絕望的人。

  強勢與悲觀，自信與絕望，虛偽與坦誠，庸俗與高尚，縱慾與純真……許多自相矛盾的特質集中於這個神秘的女人身上。

  這種近乎精神分裂的矛盾氣質，喬安覺得似曾相識，一時間卻想不出，還曾在誰身上感受到過與約瑟芬相似的氣質。

  就在喬安出神思索的時候，約瑟芬轉身向他們這邊走過來，並以一個親切的微笑表露善意，不動聲色間解除了他們的戒備心理。

  「晚上好，年輕的朋友們，很榮幸在這裡與你們結識。」

  阿諾德遲疑了一下，向前邁出一步，很有紳士風度的鞠躬還禮。

  「晚上好，尊敬的夫人，請問有何吩咐？」

  「剛才我與珍妮他們的爭論，想必諸位也都聽見了，雖說費了一番唇舌，我好歹算是說服他們，不再插手阻攔諸位執行剿滅佩利冬的使命。」

  「現在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年輕的朋友們，可不可以賣我一個面子，就此結束這場已經失去意義的紛爭？」

  約瑟芬這話說的比較含蓄，但是喬安不難品味出她試圖斡旋己方與對面那三個蟲化人的衝突。

  在當前的局面下，如果約瑟芬保持中立，喬安他們八個人對付珍妮、肖恩和彼得，優勢還是很大的。

  將這三個邪教徒全都抓起來，押送回軍營接受審判，並非不可能的事。

  但是，如果己方執意擴大衝突，約瑟芬還會不會保持中立，這就很難講了。

  所以接下來的關鍵問題就是，如果不給這位「紅皇后」面子，導致她調停失敗，被迫站到「蟲化人」那邊，再加上她的女僕「紅寶石小姐」露比，己方以八對五，還能有多少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