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7章 人與工具

  除了嚮導師匯報探險經歷，喬安還想把自己的探險日誌整理出來，以之作為材料，撰寫一篇專題論文。

  他還未曾動筆寫過正式的論文，對論文寫作的格式和規範不甚了解，有必要嚮導師尋求指點。

  正思索的時候，房門敞開。

  昏暗的房間裡，瀰漫著淡淡的脂粉香氣。

  一張嬌艷的臉龐，透過門縫向外窺探。

  當她與喬安視線接觸，這張精緻漂亮的臉蛋，立刻浮現歡喜的笑容。

  喬安也勉強笑了笑，心跳不由加速。

  「早上好，朵兒。」

  「早安，維達先生。」

  愉悅魔像含笑回應。

  房間裡昏暗的光線，使喬安有些遲疑，沒有第一時間跨過門檻。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來的太早，打擾你們休息了？」

  「我們？你指的是我和主人嗎？」

  朵兒搖頭一笑，落落大方地幫少年法師打消疑慮。

  「主人不在實驗室，屋裡只我一人，如果您不反對我算是『人』的話。」

  「我當然不反對！那個，導師……」

  「主人前天上午就出差去新阿瓦隆了，說是參加一個學術會議。」

  朵兒將房門敞開一些，邀請喬安進屋。

  透過半敞的房門，喬安發覺朵兒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睡衣。

  喬安來自觀念保守的南方鄉村，對倫理道德看的很重。

  在他眼中，朵兒的地位相當於導師的情人，算是他的半個師母。

  儘管莫里亞蒂教授並不認同他的保守觀念，只把朵兒當成女奴。

  但是，喬安寧願堅守自己的保守觀念。

  導師不在家，自己倘若進入實驗室，與朵兒兩個人單獨相處，這孤男寡女的……實在是很不方便。

  「朵兒，導師什麼時候回來？」

  「這可說不準。」

  朵兒微微蹙眉，思索了一下。

  「會議結束後，主辦方還要招待教授們去度假，滑雪，泡溫泉什麼的，都是主人喜歡的娛樂活動。」

  「您也知道，我們的教授先生是一個貪玩的男人，肯定要乘機玩個盡興，要我說啊，下周一之前能回來就算早的了。」

  「是這樣啊，那我就不打擾了。」

  「反正也沒什麼急事，等導師回來再說也不遲。」

  喬安向朵兒點頭告辭，戴上帽子，就要轉身離開。

  「維達先生，請留步！」

  朵兒穿著睡衣追進走廊，從身後拉住喬安的手。

  「維達先生，先別急著走，我還有些話要對您說呢。」

  喬安止步轉身，困惑地望著朵兒。

  「是不是導師有事，托您交代我？」

  朵兒嘴唇微抿，笑容顯得有些狡黠。

  「這麼說也可以，咱們還是進屋聊吧。」

  喬安朝左右看了看。

  清晨陽光透過玻璃窗，把寬闊的走廊照的通亮。

  朵兒站在窗邊，絲綢睡衣被陽光烘托得仿佛一團朦朧的粉色輕霧。

  真的很難相信，這位明眸皓齒活色生香的俏麗女郎，其實是一具人造的魔像。

  這條走廊直通「風動梯」，乘坐升降梯上樓的教師和學生，隨意一瞥就能看到走廊中的動靜。

  喬安可不想在這種場合與朵兒拉拉扯扯，惹人非議，只得硬著頭皮跟隨她進了門。

  「朵兒，為什麼不拉開窗簾，也不點燈？」

  實驗大廳中昏暗的光線，很容易使人聯想到曖昧的氛圍。

  「我的視線可以穿透黑暗，主人又不在家，何必點燈呢？」

  「至於窗簾……拉開的話，別人就能透過窗口看見我只穿睡衣的樣子。」

  「雖說被人看上兩眼，我也不會有什麼損失，但是倘若因此引來風言風語什麼的，就不好了。」

  朵兒笑著做出解釋。

  說是這麼說，不過她還是遵從喬安的意志，抬手擊掌，喚醒不滅明焰。

  清脆的掌聲在大廳中迴蕩，魔法吊燈隨之亮起。

  不過，她還是沒有拉開窗簾。

  喬安接過朵兒遞過來的咖啡，道謝過後在沙發上落座。

  朵兒坐在他對面，雙腿隨意交迭，調整出一個慵懶而舒適的坐姿。

  「朵兒，你找我有什麼事？」

  「只是一些瑣碎的小事，您別緊張，隨便聊聊就好。」

  朵兒越是輕描淡寫，喬安心裡就越發犯嘀咕，總覺得氣氛有點不妙。

  「維達先生，主人沒有什麼親戚家人，您是他唯一的學生，對我而言，您也算是半個主人，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僅次於主人。」

  朵兒的神態和話語，都流露出發自內心的真誠。

  喬安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才不顯得虛偽，索性默不作聲，聽他繼續說下去。

  「我看得出來，維達先生，您是一個靦腆害羞的男孩，難免厭惡我的……嗯，放蕩作派。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從打我被主人創造出來那天開始，就被設定成了這種性格。」

  「我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喬安連忙向朵兒解釋，「當然，多少是有一點不習慣，但是遠遠算不上討厭。」

  「只要您不討厭我就好。」朵兒露出釋然的微笑。

  「如果我說自己在您和主人之外的男人面前，也會覺得靦腆羞怯，以至於不情願跟外人接觸，您大概會懷疑我在矯情。」

  朵兒扭頭望向嚴絲合縫的窗簾，一絲陽光也透不進來。

  喬安隨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心想，獨自相處時緊閉門窗，不想見光，這的確不像是「豪放女」應有的生活習慣。

  「矯情的話就不說了，接下來說正經的。」

  朵兒將交迭的雙腿提上沙發，上身微微後仰，倚著鬆軟的沙發靠墊，雙手交叉放在腹部。

  「身為奴僕，我最重要的使命就是為主人提供周到舒適的服務。維達先生，您作為主人的學生，同樣是我服務的對象，我必須慎重考慮您的感受，最起碼不能總是讓您懷著尷尬的心情走進這間實驗室。」

  「謝謝你的體貼，朵兒，你打算怎麼做？」

  喬安禁不住有些好奇，很想知道她要怎樣幫自己擺脫尷尬心態。

  「在我看來，維達先生您總是過多的替別人著想，擔心自己冒昧來訪，打擾我和主人，是不是這樣呢？」

  「的確如此。」

  面對朵兒靈動的酒紅色眼眸，喬安慚愧的點了下頭。

  「您應該把自己定位為這間實驗室的主人之一，而非訪客，但是我也知道，只是嘴上說說沒用，您照樣會覺得拘謹。」

  喬安再次點頭認同。

  「您別生氣，其實我暗中觀察過您在這裡的活動，發現您和主人單獨相處的時候很自在，言談舉止看不出拘束。」

  「我和導師討論的話題，以學術方面的內容為主，這沒什麼好拘束的。」喬安解釋道。

  「但是，如果我也在場，您就顯得不太自在了，或許是覺得自己有點礙事吧？」朵兒含笑問道。

  「的確是有點這種感覺。」喬安禁不住臉頰發燙。

  「維達先生，請允許我提醒您，無論我看起來有多逼真，畢竟只是一具人造的魔像，所以您不必在我面前感到拘束，只要把我當成一件『工具』就好。」朵兒的笑容依舊溫柔動人，仿佛並不覺得自比「工具」有損自尊。

  「抱歉，我不喜歡『工具』這個詞，在我看來，任何具備智慧與情感的生物，無論是天生的還是人造的，都應該享有同等的尊重。」喬安忍不住低聲抗議。

  「對於尊重的理解，維達先生，我很抱歉，無法與您感同身受。」

  朵兒嘆了口氣。

  「謝謝您對我的尊重，但是請不要忘記，我只是被製造出來的魔像，沒有被主人植入過於強烈的自尊心，所以有的時候，在您看來，我的言行可能會顯得不夠自愛，不知廉恥。」

  喬安無言以對，心頭泛起一絲悲涼……

  「不過話說回來，主人還是留給我足夠多的自由意志，最起碼我能自行判斷喜歡什麼樣的人，討厭什麼樣的人，如果我討厭一個人，就會直白的告訴主人，主人也不會勉強我討好對方。」

  朵兒俏皮的吐舌羞笑，眼角眉梢全是誘惑。

  喬安隱約聽出她的言外之意，耳根禁不住一陣發燙。

  他不知該如何應對這份醉人的誘惑，索性向朵兒道了聲「再見」，逃跑似的離開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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