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豺狼的蹤跡（Ⅰ）

  騎士團與阿薩族僱傭軍，從實戰經驗到戰術職能都恰好互補，況且當初營救德林鎮的時候雙方就曾並肩作戰，合作愉快，再加上阿薩族指揮官馬格尼·波瓦坦與騎士團的精神領袖喬治·瓦薩又是至交好友，此番協同參加南下作戰也在情理之中。

  聯軍沿著德林河一路南下，朝黃銅山口方向挺進。

  從地圖上來看，行軍路程不過兩百里，但是途中需要穿過道路崎嶇的河谷，翻過灌木叢生的丘陵，惡劣的路況拖慢了行軍速度，平均每天能趕出20里路就已經很辛苦了。

  征途的前半段還算順利。

  從8月21日到25日，部隊前進了差不多上百里路。

  行程已經過半，卻還連一隻豺狼人的影子都沒有見著，途中順帶剿滅兩窩地精，驅逐了一群鬣狗。

  這能算什麼「戰績」？還不就跟郊遊一樣。

  就連喬安也不禁對這趟過於平淡乏味的軍旅生涯頗感失望。

  每天從早到晚就是騎馬趕路，宿營時抽空鑽研法術，此外便無事可做。

  倘若接下來的日子還是這麼無聊，就這麼一路順風順水的抵達黃銅山口，自己根本找不到發揮施法能力的機會，豈不是白拿了一千金杜加佣金，又該如何向傲慢的埃德蒙·哈里森上校證明自己的價值？

  冥冥中似乎真有一位命運女神在傾聽喬安的心聲，就在他對連日來無所事事感到無聊的時候，8月26日上午，負責為大部隊探路的阿薩族斥候傳回一則重大情報——前方三里處，發現一座不久前曾慘遭豺狼人洗劫的村落廢墟！

  得知這一消息過後，部隊裡上至哈里森上校和瓦薩少校、下至普通士兵都因發現豺狼人的蹤跡而大為振奮，喬安也預感到自己即將迎來大顯身手的機會。

  哈里森上校一聲令下，麾下官兵連同阿薩族傭兵催馬急行，很快就趕到斥候發現的村莊廢墟，現場悽慘破敗的景象令包括喬安在內的所有新兵觸目驚心。

  坐落在河谷平原上的小村莊約有三十多戶人家，當地居民多以務農和漁獵為生，村落周圍的農田只收割了一半，還有一壟壟成熟的麥子尚未來得及收穫，沉甸甸的麥穗壓彎麥稈，隨風搖曳恍若一片金色海洋。

  麥田對面的村莊已經被燒成遍地焦土，燒毀的房屋只剩泥磚砌造的殘破牆壁，被菸灰熏得漆黑。

  斷壁殘桓間隱約可見血跡和生鏽的鐵器，由此可見村民在遭遇匪徒襲擊時也曾自發地組織起來竭力抵抗。

  只可惜，與那群呼嘯而來的悍匪相比，村民的力量太過薄弱，最終沒能保住家園，而那些英勇戰死的村民，甚至連一句完整的遺體都沒能留存下來。

  哈里森上校策馬圍著這片比墳場更淒涼的廢墟環繞一周，確認沒有倖存者便招了招手，召集瓦薩、格林還有馬格尼聚攏到自己跟前商議接下來的行軍安排。

  喬安走進廢墟，在一棟被燒的只剩框架的二層建築跟前停下腳步。

  從建築遺蹟來看，他不難想像出這棟房子曾經相當高大氣派，要麼是村公所的駐地，要麼是一座教堂。

  厚厚的石牆經受烈火灼烤依舊屹立不倒，可見這座建築兼有避難所的功能。

  這樣的建築風格，盛行於亞爾夫海姆的偏遠鄉村地區，每當遭受盜匪襲擊，這棟全村最宏偉堅固的建築就會敞開大門，收容村民進來避難，抵禦匪徒圍攻。

  倘使避難所中的人們能夠堅守到匪徒撤離自然最好，萬一避難所最終難逃被攻陷的命運，比如眼前這棟建築，躲在裡面避難的村民也將難逃一死。

  腳下傳來的咔嚓聲響打斷喬安的思索，似乎踩到了異物。

  他俯身蹲下，揮袖拂去覆蓋在地表那一層薄薄的菸灰，一根修長的骨棒映入眼帘。

  喬安在萊頓學院接受的教育，包括人體解剖這門必修課，打眼一看就認出那是一條人類的脛骨，從尺寸來看應該是一個八九歲孩童的遺骨，被啃的乾乾淨淨，一絲血肉也不剩。

  喬安心頭泛起一陣輕微的戰慄，定了定神，揮手施展「魔法伎倆」招來一陣輕風，吹散地表灰塵。

  菸灰覆蓋下的瓦礫間，隨處可見破碎的骸骨，白森森的骨骼表面依稀可見獠牙利齒印下的痕跡。

  亞爾夫海姆邊遠鄉村時常遭受匪徒騷擾，喬安生長在這樣的環境裡，深知生存不易。

  他的故鄉德林鎮經常遭受流寇襲擊，而他本人也曾參加過抵抗匪徒保衛家園的戰鬥，不止一次親眼目睹自己的同胞倒在敵人的屠刀下。

  然而看到眼前這些飽受獠牙而非刀劍摧殘的村民遺骸，喬安仍不免悚然而驚，真切感受到洗劫這個村落的豺狼人，比自己從前遭遇過的那些匪徒都更為殘忍瘋狂，更加不可理喻。

  喬安回想《瓦雷斯怪物圖鑑》上關於「豺狼人」的那些記述，與眼前這殘酷的施暴現場相比，書上的文字和插圖都顯得太過蒼白。

  豺狼人，被辭書的作者歸入「類人生物（亞人類）」的行列。

  這誠然有諸如是否存在「生殖隔離」之類的學術依據，但是在喬安看來，這種野蠻嗜血的生物，相比人類更接近真正的豺狼。

  豺狼人的世界裡，沒有道德規範。

  它們心中也不存在哪怕一絲良知，信奉的唯一法則就是弱肉強食。

  就連族群中那些衰老、患病或者殘疾的豺狼人，也被自己的同類當成備用糧食，相比之下，吃人又算得了什麼。

  「喬安，過來一下！」身後傳來羅傑的呼喚，「瓦薩先生請你過去參加臨時作戰會議。」

  「作戰會議？」喬安滿面詫異，「這是高級軍官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這誰知道呢！」羅傑聳聳肩，湊到他跟前壓低嗓音說，「瓦薩少校與哈里森上校剛剛不知道為什麼事情發生了激烈爭執，瓦薩少校招呼你過去，大概是要請你以法師的專業身份，論證他的方案比哈里森上校的打算更切合實際，你最好有所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