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瑪莎小姐（Ⅰ）

  看門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喬安好幾眼，眼神中明顯帶著懷疑，但是沒有多說什麼。先幫他把馬栓好，隨即匆匆跑進城堡大門去稟報。

  喬安在門前緩緩踱步，一邊欣賞這棟古色古香的宏偉建築，一邊在心裡打腹稿，等一下要如何應答主人的盤問。

  大門對面傳來腳步聲，出來的並不是喬安期待中的女主人，而是一位身著燕尾服和白襯衣，鬚髮花白的老人。雖然上了年紀，走起路來依舊虎虎生風，目光分外犀利，神態氣質像是一位退伍老兵。

  「上午好，年輕的先生，鄙人是卡斯蒂斯莊園的管家菲利普·唐斯，請問有什麼能為您效勞的？」

  「早安，唐斯先生。」

  喬安微微鞠躬還禮，開門見山的說出來意。

  「我叫喬安·維達，昨天在『紅番茄』酒館，看到瑪莎小姐署名的懸賞告示，特地前來為府上，消滅那些騷擾人畜的怪蟲。」

  老管家點了下頭，以一種矜持而冷淡的神色打量喬安。

  儘管沒有明說，但是老人的眼神已經暗示出內心的顧慮：深深懷疑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男孩，是否真的具備消滅怪蟲的能力。

  喬安覺察出老人的心態，連忙主動道出自己的身份。

  在當今這個時代，老式貴族家庭已然日益落魄，不得不將政治與權力的舞台逐步讓給那些憑藉工商業和金融業暴富起來的資本新貴，但是仍然堅守著上流社會所謂的「格調」，門第觀念根深蒂固。

  喬安不是貴族出身，也不是什麼富豪人家的少爺。

  一個來自鄉下的窮孩子，沒資格邁進卡斯蒂斯家的客廳，連管家都看他不起，女主人又怎肯屈尊接見他？

  然而門第出身誠然重要，卻不是決定一個年輕人地位的唯一因素。

  萊頓港的老派貴族，不僅看重門第，也非常重視一個人的學識和師承。

  畢業於名校的年輕人，哪怕出身低微，暫時處於社會底層，畢竟還有機會謀得一份好差事，躋身於上流社會。

  「唐斯先生，本人就讀於萊頓學院奧法專業，羅伯特·羅爾斯大師是我的導師！」喬安不卑不亢地說。

  像喬安這樣來自鄉下的男孩，沒有什麼值得炫耀的門第，只能憑藉自己的學校和導師贏得別人的尊敬。

  果不其然，聽他報出學歷和師承，菲利普臉上的輕視態度立刻收斂，恭敬地說：「原來您是『稻草人之父』的學生，請原諒我的施禮。」

  老管家向喬安深深鞠躬，請他進入豪宅。

  喬安跟隨老管家穿過寬敞的庭院，走到客廳門外。

  透過半敞的房門，喬安隱約看見一位身著藍色長裙的窈窕身影。

  這位年輕的女士站在玻璃窗前，出神眺望窗外花園，看起來心事重重。

  「小姐，有位來自萊頓學院的先生求見您，說是專程為消滅怪蟲而來。」

  「請他進來吧，菲利普。」女人的聲音柔和親切，緩緩轉過身來。

  喬安跟隨老管家走進客廳，抬頭打量白屋莊園的女主人，瑪莎·卡斯蒂斯小姐。

  這位富家小姐身材偏瘦，清秀的臉龐略顯憔悴，鼻樑上架著一副眼鏡，顯得比實際年齡更蒼老。

  喬安臨來前，曾向托馬斯打聽卡斯蒂斯家的情況。

  對於這個萊頓港老派貴族家庭，托馬斯做出的評價是「陰盛陽衰」。

  卡斯蒂斯家早在上世紀中葉，就從亞珊帝國遷居新大陸。

  當時這個家族還很不起眼，只有不到1000畝土地，充其量是個小農場主。

  經過半個多世紀的經營，卡斯蒂斯家的產業日益壯大。到了瑪莎的父親丹特里奇·卡斯蒂斯勳爵那一代，家族的產業和聲譽都達到巔峰。

  在那時，卡斯蒂斯家的田產擴大到兩萬餘畝，莊園主丹特里奇·卡斯蒂斯還在十多年前爆發的那場「詹姆斯耳朵戰爭」中大顯身手，成為新大陸南方名噪一時的戰爭英雄。

  戰爭結束後，丹特里奇·卡斯蒂斯被神聖亞珊帝國皇帝陛下查理四世御筆冊封為「勳爵」，卡斯蒂斯家也由此成為名副其實的貴族之家。

  可惜，世事總是盛極必衰。

  戰爭結束不久，卡斯蒂斯勳爵就奉命前往新大陸北方的米德嘉德地區，參與一場爭奪新殖民地的戰爭。

  出征之初，卡斯蒂斯勳爵以為這只是一個短期使命，就把妻子和兩個女兒留在溫暖安全的南方故鄉，獨自前往北方赴任。

  沒成想，這一走就是十二年，至今音訊全無。

  勳爵夫人曾多次派人前往北方，打聽丈夫的下落。

  然而沒有人真正見到勳爵本人，只帶回來一些沒有憑據的傳聞。

  有人說，勳爵在與斐真殖民軍團的戰鬥中不幸犧牲。

  還有人說，勳爵沒死，只是身負重傷，被送回舊大陸療養……

  這些年來，勳爵夫人帶著兩個女兒主持家業，積勞成疾，去年春天不幸病逝，臨終前也沒能再見丈夫一面。

  勳爵夫人去世後，卡斯蒂斯家只剩兩個女兒，內外事務全壓在長女瑪莎·卡斯蒂斯肩頭。

  這個年方20歲的弱女子，不得不撐起繁重的家業，再加上近來莊園裡頻繁有怪蟲作祟，也就難怪她看起來有些憔悴，眉宇間籠罩著一抹淡淡地愁雲。

  懷著一絲同情，喬安鼓起勇氣走進客廳，向瑪莎小姐鞠躬問候，說明來意。

  「您好，維達先生，歡迎光臨敝舍，招待不周，請多見諒。」

  瑪莎小姐微笑著提起裙擺，微微屈膝，向他還禮。

  在接下來的寒暄中，喬安對這位貴族小姐的印象有所改變。

  瑪莎小姐不是那種令人初見之下就感到驚艷的美女，但是談吐舉止端莊得體，兼具大家閨秀的知性修養與賢妻良母的溫柔氣質，唯獨沒有大多數貴族小姐身上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那種盛氣凌人的傲慢氣焰。

  喬安與她談話的時候，絲毫不覺得自己低她一等，仿佛面對的不是什麼名門千金兼大莊園主，而是一位和藹可親的鄰家姐姐。

  說完客套話，喬安就不知該如何把聊天進行下去了。

  好在他早有準備，趁著瑪莎小姐移開視線的空擋，迅速從口袋裡掏出紙條，掃一眼提前寫好的交涉辭令，心裡就有了底氣。

  「瑪莎小姐，動手對付怪蟲之前，我想多了解一些相關的情況。如果您曾親眼目睹過怪蟲，可否為我講述一下它的模樣和特點？這對我接下來的工作，很有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