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鄉下人進城（Ⅰ）

  萊頓港坐落在依芬河入海口附近的萊頓半島上，面向皮克灣，是神聖亞珊帝國在新大陸設立的所有殖民城市當中僅次於「米德嘉德城」的第二大都市。

  作為亞爾夫海姆地區的工商業中心和海上貿易樞紐，萊頓港的市場上，來自舊大陸各國的時髦商品應有盡有。然而說起當地的土特產，無論本城居民還是外地遊客首先想到的都是「番茄」，故而萊頓港也就順理成章地博得了「大番茄城」這一別稱。

  一座城市的繁華程度往往與其物價成正比，這條規律在萊頓港體現的尤其明顯。

  喬安早在去年冬天初次進城的時候就深切體會到大都市生活不易，口袋裡沒錢簡直寸步難行。當時為了節省一點路費，他都不敢住旅店，在港區貧民窟的橋洞下面忍著風雪侵襲湊合著睡了一夜。

  今夜重返萊頓城，喬安身邊已經沒有傑米作伴，回想當初在橋洞下面險遭流浪漢搶劫的經歷，考慮到隨身攜帶著一大筆學費，身邊又沒有混血冬狼守夜放哨，喬安可不敢再去貧民窟露宿，只能硬著頭皮走進臨近城門的一家旅館，進門打聽了一下，得知住一晚要花3個金杜加，嚇得他話都不敢多說一句就灰溜溜的逃了出來。

  萊頓港主城區街道兩側都有街燈照亮，喬安走在柔和的燈光下，不由回想起關於萊頓港街燈的種種傳聞。

  萊頓港的主幹道早在本世紀初就設置了街燈，最初使用的是以鯨油作為燃料的老式街燈。由於總有流浪漢打破玻璃燈罩偷竊燈油，經本城議會討論過後作出一項開創性的決議，改為使用魔法替代原本沿用多年的「鯨油」街燈。

  作為一名法師，喬安當然知道最適合為城市街道提供照明的法術莫過於「不滅明焰」。這個二環法術如同其名，一旦加持在物體表面就會釋放出恆久的光亮，不需要添加任何燃料也能經久不滅，還可以自動設置啟動口令，當城市中的光線低於一定水平，加持不滅明焰的街燈就會自動點亮，而當太陽升起，魔法街燈就會暫時轉入休眠狀態，光亮微弱的近乎熄滅。除此之外，「不滅明焰」還有兩大好處——其產生的光亮沒有熱量，魔法冷光完全杜絕了失火的隱患，並且在風吹雨打的惡劣天氣里同樣可以為路人照明。

  以上這些好處足以證明魔法街燈相比傳統街燈具有壓倒性的優勢，但是在推行之初也經歷了許多阻撓。反對者明面上的理由是魔法街燈成本太高。如果只看魔法街燈的製造成本，那的確是比傳統街燈昂貴不止十倍，但是考慮到投入使用後節省下來的燈油和維護費用，魔法街燈反而比傳統街燈更省錢，使用時間越久，其物美價廉的優勢就越突出，所以只要稍加思考，就會發現反對者的理由站不住腳，無非是一個藉口。反對者大多與萊頓港的捕鯨業協會、水手工會乃至燈油和燈具製造商行會關係密切，反對改用魔法街燈的真正理由是這項政策將嚴重衝擊捕鯨船主、水手、燈油和傳統燈具製造商的利益。

  在萊頓港，依靠上述行業討生活的市民不下萬人，這些人組成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議會中也有他們的代理人，影響力不可謂不大，阻撓街燈改革的呼聲一度甚囂塵上。這個圍繞捕鯨業為核心的利益集團最終還是沒能得逞，主要是因為他們的對手——力主推廣新式街燈的萊頓港法師協會、附魔師行會以及新式燈具製造商——的勢力更為強大，終於在議會表決中以微弱的優勢取得最終勝利，成功為萊頓港帶來無畏風雨侵襲、更為便利的魔法街燈。

  喬安在一盞街燈下面停下腳步，東張西望，確認沒人留意自己，就解開背包，取出鵝毛筆和墨水瓶，偷偷在燈柱上描繪4號盧恩符文Ansuz，透過這個代表「預言與揭示」的符文解析魔法街燈上恆定的「不滅明焰」。

  路人看到他這鬼鬼祟祟的舉動，無不投來鄙視的目光，還以為這個裝扮土氣的鄉巴佬在街燈上亂塗亂畫，寫下「某某某到此一游」之類自鳴得意的蠢話。好在喬安的動作足夠麻利，搶在路人報警、治安官揮舞著大棒衝上來阻止他破壞公物之前完成了法術的解析流程，拿衣袖抹去符文，一溜煙地跑向路邊草坪。

  喬安滿腦子記著「不滅明焰」的法術咒文，沒有留意草坪旁邊豎起告示牌，上面寫著「禁止踐踏」，倒是看見木牌旁邊擺著一張供路人坐下休息的長椅，興沖沖的橫穿草坪跑向長椅，在草地上留下一串刺眼的腳印，再次引來城裡人鄙夷的目光。

  喬安對人們異樣的目光毫無覺察，從包里拿出法術書，平鋪在長椅上。發現椅背上還搭著一份報紙，就把報紙攤開放在地上，屈膝跪在報紙上，趴在椅子上埋頭抄錄2環「不滅明焰」的法術咒文。整整超了一個鐘頭，寫滿兩大頁密密麻麻的精靈文字，喬安滿意的舒了一口氣，合攏法術書，連同筆墨塞回背包。

  站起身來活動一下酸痛的關節，喬安發覺夜色已深，街頭寂靜無人，只有頭頂街燈依舊散發出柔和的光輝，無數飛蟲環繞燈罩盤旋飛舞。

  喬安認真考慮裹著毛毯躺在長椅上湊合一晚的可行性，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不僅因為三月底的夜晚頗為寒冷，露宿街頭可能感染風寒，更主要的是他發覺一個身穿巡警制服、手持大頭木棒的男人正朝這邊走來，望向他的目光隱含敵意。

  喬安雖然是個鄉下來的土包子，卻也不傻，立刻意識到這裡禁止街頭露宿，馬路對面那位巡警先生多半是把他當成流浪漢了，連忙拎起背包拔腿逃跑。

  巡警黑著一張面孔，揮舞著大棒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皮靴踏過石板路面發出令喬安惶恐的足音。不得不硬起頭皮鑽進路邊一家旅館，強忍著肉疼數出三個金幣，開了一間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