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將夜

  離開堡壘進入蒼龍老城區，已然是華燈初上、彩霞漫天的時候。

  老城區的街道並不繁華，這裡見不到高大雄渾的富人豪宅，路邊大多是草木堆砌的廉價房屋；集市區域也沒有金碧輝煌的商城店鋪，路上叫賣的都是地攤小販。最多見的門面還是要屬西式餐廳，裡面的小吃從土豆沙拉到鰻魚牛排，各色菜式應有盡有。

  沒吃午飯的三人聞著食物的清香，忍不住食指大動。

  吳明選擇了一家名為「老漢尼」的餐廳，帶著二女一同走了進去。這家餐廳的裝修不算豪華，讓人在意的是它的菜單竟然以四種不同的文字標示，讓人一看之下升起一種高大上的感覺。

  當然，只要有著「萬金油」的系統存在，菜單就是變出十幾種文字，吳明也能一眼辨認出其中的意義。

  「是月前輩餓嗎？」

  在點了幾樣諸如馬鈴薯蒜泥、酸菜魚汁之類的尋常菜之後，卡洛兒滿臉疑惑地向吳明詢問道。

  吳明聽懂了她的意思，此時的他早已換回「亞當」的身份，聞言笑道：「無論是誰餓，結果來說都是一樣的。」

  「明白了。」卡洛兒並非嚼舌派，弄清楚了心中所想的問題就不再多言，一心一意將精神集中在面前的飯菜上。

  三人都屬於吃飯時很安靜的性子，因此無論他們怎樣大快朵頤，互相間也不會吭出聲來。倒是鄰桌几位客人喝多了酒，各個滿面紅光地在飯桌上談天說地，絲毫不顧及身邊顧客的感受。

  「嘿嘿，你們聽說過沒有，城北區這幾天最出風頭的人物，是一個被稱為『白衣死神』的傢伙。」梳著麵包頭的瘦個子青年在乾杯時向同伴興致勃勃地拋出「白衣死神」的話題，一下就吸引了其餘顧客包括吳明三人的注意。

  這年頭，有關強者的情報永遠是不會過時的談資。

  「這個我聽說過……」另一名喝高了的大叔舉起右手，一副小學生搶答的姿勢，「傳聞此人是城內新晉的聖域，在異族攻城北區即將淪陷之時，此人手持一把寶劍殺出，於萬軍從中連取數枚敵將首級，直把異族大軍殺得落花流水，救城內居民於水火之中……」

  大叔語調激昂，講到興奮處整個人開始手舞足蹈，好似親眼見到過白衣死神一般。

  這都什麼和什麼？

  就坐在大叔身側的吳明聽得是哭笑不得，還「手持一把寶劍殺出」？他什麼時候會用寶劍了？

  面前的兩女更是笑得差點沒憋過氣去。

  「胡扯！」另一同桌之人迅速反駁，「白衣死神怎麼可能用劍？」

  這才對嘛。

  吳明心道總算有個靠譜的人，卻聽那人又道，「既然是死神，用的當然是鐮刀，而且一定是長柄鐮刀，否則怎能和白衣的風格互相搭配？」

  「噗！」

  小女僕一口湯水噴了出來，差點濺到吳明臉上。

  吳明腦門上浮現出幾道黑線，他快速往嘴裡塞進飯菜，對周圍的聲音充耳不聞，就當那幾個顧客議論的並非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我還聽說，每個被白衣死神所殺的異族，身上都會留下月牙形狀的致命傷痕，因此白衣死神又被稱之為『月之白衣』。」一位聽眾補充道，「最近整個蒼龍城，包括相鄰的血竺要塞的高層勢力都在尋找此人的下落，根據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這人應該還留在蒼龍城中。」

  月之白衣？

  兩女看向吳明，不知道他的身份為何突然就曝光了。

  差點忘了噬魂之刃的問題。

  吳明一拍腦袋，他的「弒魂」造型奇特，刃部各個位置的鋒利程度不同，加上彎曲的曲線，導致刀刃劃出的傷口中間寬兩頭窄，乍一看就像個小形狀的月牙。在網遊里人物模型上的傷痕也做得很精細，但是少有人問津，不過到了異世界，這樣古怪的傷口還是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吃飽喝足，夕陽已經沉入了地平線，幽靜的蒼穹下，吳明帶著二女離開餐廳，一路沉默地回到旅館。

  卡洛兒的居住地離兩人的旅館還有一段距離，不過她似乎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直到吳明支使小女僕去準備沐浴的熱水，她仍舊安靜地坐在圓木椅子上，整個人鎮定到像是一尊雕像。

  「晚上睡在這兒？」吳明故意作出猥瑣的神情想嚇唬她。

  卡洛兒不理會他的惡習性，她神情不變道：「說吧，故意以燒洗澡水為由把妮可支開，是想要我幫你做什麼？」

  吳明一愣，他躊躇幾許，走到床櫃邊拿起旅館為顧客準備的羊毛地圖，放在卡洛兒手上，輕聲道：「我想知道黑金幫總部的地址。」

  卡洛兒默然無語，半晌，她拿起床頭的鵝毛筆，在地圖上點出一個黑印。

  「我認為你該換件夜行裝了，現在很多人都盯著白衣死神，白衣太惹眼。」她將羊皮圖遞給吳明，順便不忘提醒他隱藏身份。

  「我有分寸。」吳明點點頭，他切換出大號，將羊皮塞進帽衫的衣襟里，似乎想起了什麼，開口囑咐道，「等妮可洗完澡，你可以陪她出去逛逛街。」

  語畢，沒等卡洛兒回話，吳明就直接轉身出門，才走幾步，背後傳來卡洛兒的告別聲：「記得早點回來。」

  吳明聞言腳步微頓，之後舉起手在空中搖了搖，大步跨入夜色中，空氣里留下繚繞的餘音。

  「你們逛完街，我應該就回來了。」

  ……

  是夜，蒼龍城主府依舊燈火通明。

  第莫斯·蒼龍坐於低矮的書案前，以手支撐著額頭，面色冷漠到了極點。在他面前，蒼龍軍團司令副手官彎腰躬身行禮，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零散的書信資料散落一地。

  「軍部、通訊部、斥候小隊、密探組……只要是能調遣的人員，我都任你啟用，現在呢？一天一夜過去了，一個大活人，有關的信息全都找不到，你們就給我這麼一個報告結果？」

  軍神的手指不停敲擊著桌面，發出「咚咚」的撞擊聲，一如他躁動的心跳。

  躬身的副手官臉上已經浸透了汗珠。

  「聽著，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機會，若是明天你仍舊查不到『白衣』的下落，那就立即給我捲鋪蓋走人，帶著你的廢物手下，全給我滾回鄉下養豬！」

  說到最後，第莫斯已經是在怒吼。

  「城主何必惱火。」

  不知何時，戴著面紗的安吉拉詭異地出現在副手官身邊，她朝著副手官揮揮手，對方立刻如蒙大赦，頭也不回地撤出了房間。

  「見過議長。」第莫斯急欲起身行禮，卻被安吉拉伸手制止。

  「『白衣』那方面我另有安排，城主大可放寬心思，不要為難下屬。」安吉拉的話如一潭清澈的流水，將第莫斯滿肚子的火氣瞬間澆滅。

  猶豫在三，第莫斯還是道出了心中的疑惑：「不知議長派了何人去處理此事，恕下官僭越，根據目前掌握的情報消息，這位『白衣』出現得太過突兀，有很大概率是聖域之上的逆神者，如若沒有周密的計劃和充足的人手就貿然行動，可能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不會。」安吉拉的回答簡單明了，她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的星空，「我已經和黑龍會談妥了，這一次的事情，他們會全面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