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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8:40:38 作者: 美人娘
江妧知道,安楚的人死一個算一個,他不會有一絲的不忍。
可她不得不說,「都是無辜的人……」
謝長臨嘴角譏諷的扯了扯,「無辜?」
他大燕死的何嘗不是無辜的千千萬萬人。
江妧放下熱茶,緩緩將桌上的糖畫拿起,靜靜看著,「賣糖畫的師傅,他明明什麼也沒做。」
謝長臨沉默了一瞬,眉心微鎖,有些不耐的道,「他先將畫給了旁人。」
——讓江妧多等了一炷香。
江妧聽見這句,喉間一動,抬眼盯著面前的人,「可是先來後到。」
「娘娘最好別說這些咱家不愛聽的。」
他肯給個殺人的理由都不錯了。
謝長臨的臉色愈發冷沉,凝了冰的眸朝江妧掃去,撞上她濕漉漉的眼,想說的話卡在了喉間。
江妧有些難過的垂下眼睫,「別讓無辜的人是因為我而死,可以嗎?」
半晌沒聽見他的回答。
江妧抬頭,見他直直望著自己,目光有些空洞渙散,好半晌,才微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她敏銳的察覺到,謝長臨的情緒也莫名的低落了下來。
江妧深吸了口氣,整理好心情,掛著個差強人意的笑湊過去,「你今兒不是說,希望我毫無顧慮的玩嗎?你若因他們看了我一眼就殺人,這樣我如何安心上街呀?夫君。」
謝長臨不語,繼續嚼著酸茶葉,將目光落到了窗外,看著人來人往不知在想什麼。
江妧坐到他身邊,安靜下來,一室寂靜。
片刻後,菜小二進來上菜,熱情的介紹菜品,江妧想將那事拋之腦後,便也順著他搭話聊上幾句關於菜的見解。
待菜上齊,謝長臨還保持著那個姿勢,江妧輕輕撞了下他,調笑道,「夫君可是不餓?要不要奴家餵你呀?」
謝長臨終於有反應了,偏頭沉沉看著江妧,緩緩伸手在她頭上輕輕揉了揉。
江妧聽見他低啞認真的一句,「抱歉。」
她歪著腦袋,眼裡的星辰未滅,似是在理解他這句突如其來的道歉。
許久,痴痴的笑起來,「原諒你啦!」
她以為謝長臨在為殺人惹了她不高興而讓步,心裡酸酸漲漲,感動的情緒快要滿溢出來。
她伸出手心放到謝長臨嘴邊。
他神色一頓,捏住她的指尖包裹在自己手裡。
拿出絹帕將嘴裡的酸茶葉渣吐到了帕子上包起來扔掉,淡笑,「夫人的手怎麼能屈尊降貴接腌臢東西。」
江妧眉開眼笑,「再多叫幾聲,我愛聽。」
謝長臨卻閉口不言了,拿起筷子為她做起布菜的事。
「夫君,我沒那麼嬌氣,想吃什麼我可以自己夾的。」她軟軟道。
但他還是慢條斯理的進行手裡動作,耳邊聽著她一口一個夫君,還嬌鬧著想再聽一聲夫人,心裡輕哂。
卻還是在做完手頭動作的時候瞥了她一眼,「食不言。」
「夫人。」
江妧嘴角險些咧到耳後根,飛快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然後一本正經的端坐起來,「那我聽夫君的。」
逛了半日她也確實餓極。
接著便是一口一口大快朵頤,半點不在乎形象。
算起來,這竟然是兩人第一次同桌單獨用膳,卻和諧得好似日日如此。
謝長臨不時用乾淨的絹帕替她擦擦嘴角,雖沒什麼食慾,卻沒辦法拒絕她夾到嘴邊的東西。
在嘴裡慢慢嚼著,見她吃得開心,便覺嘴裡的滋味兒好像比往日吃的,好上那麼幾分。
方才不愉快的事好似從未發生過。
謝長臨看著江妧天真的臉,輕嘆。
那聲抱歉,是他自責。
自己滿身罪孽就罷了,小姑娘乾淨善良,本不該染上一分。
他頭一次在事後讓屬下去好生葬了那些死人。
有怨來找他,莫要怪江妧。
……
從酒樓出來,江妧提出想去寺廟。
謝長臨順著她,不問緣由也不反駁。
棲霞寺是皇家寺廟,暫時去不得,凌川便帶著二人去了最近的白馬寺。
此處地偏,遊人寥寥,一派幽靜,古木參天,松柏森森,秀竹鬱郁,芳草青青。
「沒什麼人呀?」
凌川頭一次露出和謝長臨同款不屑,「原先還是香火繚繞的,大多想求一個太平盛世,久而久之發現沒什麼用,有那香火錢,不如留著多啃個饅頭,自是不來了。」
江妧覺得,此話糙理不糙……
她拉著謝長臨走進去,道,「你定也不信神佛。」
謝長臨忽地笑了笑,像是想起什麼,主動和她提起一樁趣事。
兩年前,他路過一個寺廟,有個不長眼的毛頭小子摸了他的銀袋子,還深覺沒被發現,拿著銀錢買了香火遞給自己的阿婆。
那阿婆神情激動得在寺廟裡聲嘶力竭得拜,「祈求神明!早日讓作孽多端的司禮監掌印謝長臨下地獄吧!」
受她影響,廟裡的人接二連三求起這事,此起彼伏的聲音都在悲憤虔誠的喊著,希望謝長臨早點去死。
謝長臨本人就靜靜倚在殿門口,聽了半晌,似笑非笑。
待他聽夠了,廟中之人頃刻間盡數成為一具具屍體,還有的在地上抽搐著,無力迎接死亡。
血濺到他身上,地上,還有殿中金身佛像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