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激戰榆樹鎮（三）

  老二團在韓山河的帶領下，急行軍八十餘里，終於在第二天拂曉趕到了榆樹鎮。

  戰士們全都累趴了，一個個倒在隱蔽處大口喘氣，孟占山和段峰卻顧不上休息，爬上一座土丘，開始仔細觀察進出榆樹鎮的啞口。

  已經是五更時分了，天空中朦朦朧朧，遠處的山影依稀可見。

  啞口兩側是東山和西山，兩山的高度差不多，但是東山異常陡峭，西山卻較為平坦，只有拿下埡口，才能攻入榆樹鎮。

  韓山河在微弱的晨光中觀察了半天，扭頭沖段峰說：

  「段營長，現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段，我們沒辦法觀察敵人，不過有利的是，敵人同樣也看不到我們……

  從大面上看，西山顯然更有利於進攻，我們就先打西山。

  再有一個小時天就亮了，怎麼樣？你們一營先上，有沒有信心在一個小時之內解決戰鬥？……」

  「團長，你放心，我保證接時完成任務。」黑夜中，段峰堅毅地點了點頭。

  身後是一陣淅淅索索之聲，二營長吳大勇突然摸了上來，「報告團長，我們營有一個叫李樂的戰士對此地非常熟悉，他說，在西北側的山坡上有一條自下而上的雨裂溝，非常隱蔽，我們可以從雨裂溝里悄悄地摸上去，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韓山河舉起望遠鏡望去，望了老半天，疑惑地問：「什麼都看不到啊？吳營長，你能確定？」

  「能！……那個戰士以前就住在這附近，錯不了的。」

  段峰面露喜色，連忙請求道：「太好了！吳營長，你能不能把那個叫李樂的戰士借給我，待會兒我們要打頭陣。」

  吳大勇白了段峰一眼，似乎甚為不滿，「段營長，你這話是怎麼說的？好像我們二營就不能打頭陣似的？……團長，我的寶貝概不外借，你得讓我們二營打頭陣！」

  韓山河思索了一下，果斷地命令道：「好！就讓你們打頭陣……同志哥，千斤重擔可就交給你們了！」

  「放心吧，團長，我們雖然不是主力營，卻也是吃雷公屙火閃的主，同志們聽說陶司令被圍，早就炸了，您就瞧好吧！」吳大勇動情地說。

  韓山河點了點頭，轉身沖段峰道：「段營長，就由二營打頭陣，你們營在後面接應，注意隱蔽！」

  「是！」

  ……

  二營長吳大勇也是久經戰陣的主，他玩了個虛虛實實的把戲，讓教導員馬明興帶著一連二連從西南側的山坡上發動強攻，自己則帶著三連順著西北側的雨裂溝慢慢摸了上去。

  這條雨裂溝是由戰士李樂領路，它半隱在西北側的卵石帶里，一人多深，一二米寬，溝里溝外長著茂盛的蒿草和灌木叢，是個偷襲的絕佳地帶。

  老天開眼，前半程居然平安無事，一連二連順利地摸上半山腰，前面隱約可見長長的鐵絲網和碉堡，敵人居然毫無察覺。

  突然，「哐啷啷」一聲，一個戰士不慎踢到一個空罐頭盒，隨之發出的脆響在暗夜之中格外驚心。

  只在一瞬間，「噠噠噠噠噠——」

  迎面一個暗堡里噴出一道粗長的火舌，很快，左右兩側的明堡里也開始傾瀉彈雨，沖在最前面的戰士在交叉火力的打擊下頓時被摞倒一片，其餘的趕忙臥倒躲避。

  敵人的火力越來越兇猛，機槍火力間開始夾雜著為數眾多的步槍火力，暗夜中無數流光飛舞，紛亂的彈頭劃出一道道明亮的彈跡，織成耀眼的火網。

  眼見部隊暴露，馬明興大喝一聲：「機槍掩護，同志們！沖啊！」

  戰士們一躍而起，在馬明興的帶領下潮水般地沖向敵人的陣地，手中步槍和機槍同時開火，投出的手榴彈炸得土石橫飛。

  轟！

  一顆炮彈準確地落到衝鋒的戰士中間，火光中，幾名戰士被高高地拋起，又重重地落下。

  轟！轟！

  炮彈接二連三地飛來，在空中劃出一道道明亮的彈跡，山坡上頓時泥石飛濺，不斷有戰士被捲入其中，立時血肉橫飛。

  戰士們趕忙臥倒，一個個在爆片橫飛的山坡上被壓得抬不起頭來。

  馬明興蒙了，敵人的炮擊是如此準確，顯然是早已經過精心測算，標定了各個位置的坐標，炮彈接二連三地爆炸，己方的衝鋒完全被瓦解了。

  眼下，敵人的輕重機槍在暗夜裡胡打亂射，雖然打不准，但其目的非常明確，就是要把對方壓得抬不起頭來，然後等著挨炮彈。

  一連和二連趴伏在那裡攻又不能攻，退又不得退，馬明興急得腦子都要炸了。

  「火力掩護！火力掩護！幫二營撤下來！」

  後面的段峰大喊大叫，擔任掩護的一營火力全開，僅有的幾具擲彈筒也「嗵嗵嗵」打個不停。

  終於，敵人的火力有所減弱，於是，段峰在望遠鏡里望見二營像潮水一般退了下來，時不時有人在炮火中像風箏一樣飄了起來。

  ……

  由於有了一連和二連的掩護，三連在吳大勇的率領下沿著雨裂溝順利地運動到半山腰，幾十米外，幾個狂噴火舌的火力點已然清晰可見……

  突然間，他發現，幾十米外的雨裂溝己被土石隔斷，隔斷處上方有鐵絲網，鐵絲網上掛滿了空罐頭盒。

  吳大勇意識到，眼下只有一條路——

  炸開鐵絲網，然後展開強攻！

  隊伍在最後一段雨裂溝里停了下來，戰士們神情緊張地望著吳大勇，等候著下一步的命令。

  「同志們，往後傳，做好戰鬥準備，李樂負責炸開鐵絲網，尖刀班的戰士打頭陣，隨後全體衝鋒。」吳大勇撿著最重要的話向身後的戰士說了一遍。

  很快，身後傳來輕微的雜響聲，尖刀班的戰士「咔咔」地給花機關槍換上彈匣，李樂將手榴彈的蓋兒擰開，把帶著拉火環的白繩一根根暴露出來，捆成一束集束手榴彈。

  吳大勇做了個手勢，李樂抱著集束手榴彈悄悄地摸了上去。

  「啊！——」

  李樂突然一聲大叫，那聲音有如裂帛，在震天的槍炮聲中也清晰可聞。

  「嘩」，只在一瞬，一部強光探照燈突然打開，凝固般的光柱一掃而下，幾十米之內亮如白晝。

  一張變了形的臉從壕底抬起，李樂渾身劇顫，身下已是鮮血淋淋，他嘶聲大喊道：「同志們，有鋼針——」

  一股怒意直衝吳大勇腦門，他「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拼力大喊道：「進攻！從兩翼衝出去！」

  他的話音剛落，正前方的泥土忽然「簌簌」掉落，填埋於雨裂溝中的泥土裡忽然露出一個射擊孔。

  「咯咯咯——咯咯咯——」

  一挺重機槍猛然發出瘮人的吼叫，閃出耀眼的火球，粗長的火線如天女散花般散落，雨裂溝瞬時成了人間地獄。

  尖刀班遭遇毀滅性打擊，一個個血肉橫飛，踉踉蹌蹌地倒了下去……

  子彈「吱吱」叫著鑽進溝塹兩側的泥土裡，射擊開始延伸，後面的戰士避無可避，嘩啦啦地倒下一大片。

  「趴下！趴下——」

  吳大勇聲嘶力竭地大喊，子彈打得雨裂溝泥土飛濺，他死死地貼在一個凹陷處，聲音很快就淹沒在彈雨里。

  一個悲愴的念頭立刻冒了出來——

  完了！原來敵人早就注意到了這條雨裂溝，專門留給我們，狗日的居然在裡面築有暗堡，把老子們算計了個透！……

  隨著一陣嘰哩哇啦的怪叫，十幾個鬼子從地堡里沖了出來，嚎叫著撲向雨裂溝，一時間雨裂溝完全被火網籠罩，眾人被斜射下來的彈雨緊緊地壓制在溝底。

  「手榴彈！手榴彈——」

  吳大勇嘶聲吶喊。

  「轟！轟轟！」

  溝底的戰士們接連拋出手榴彈，雨裂溝外一時彈片橫飛，火光閃閃。

  「快撤！——」

  吳大勇一刻也沒有猶豫，立刻騰身而起，招呼戰士們撤退，可他沒跑幾步，就被一發子彈「噗」地貫穿了後背，一種炮烙般的感覺瞬時讓他痛徹心扉……

  「跑……快跑……」

  他強忍著巨痛緊貼在溝壁支撐住身子，然後用力大喊，隨後身子一軟，順著溝壁出溜到了溝底。

  火光中，十幾個鬼子順著溝沿追了下來，「呯呯呯」一通亂射，七八個戰士前仆後仰地倒了下去……

  吳大勇咬緊牙關，身體像雕塑一般動也不動，靜靜地看著運動中的鬼子沖了過去……

  借著爆炸的火光，能看到十幾個鬼子從上面一閃而過，他們緊咬在對手的屁股後面，不斷地射擊著，槍口爆發出一團團火光，不斷有戰士被打倒在血泊里。

  吳大勇終於發難了，一個長長的點射，手中的大肚匣子「啪啪啪」地狂跳起來，一連串子彈雨點般的潑了過去。

  「噗噗噗……」

  五六個鬼子先後中彈，後背被打得稀爛，一個個頭重腳輕地栽進溝里……

  他一口氣打光了一梭子子彈，卻看見七八個鬼子返身殺回！

  換彈夾已經來不及了，吳大勇腦瓜一熱，眼睜睜地看著鬼子跳進溝里，挺著刺刀沖了過來，一個聲音在心裡狂叫：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