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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秋季大掃蕩(二)

2023-11-14 06:39:02 作者: 敖楚戈
  「怎麼了?韓團長,有想法?」

  陶司令注意到了韓山河的反常,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有……就是覺得有點不大對勁……」韓山河喃喃地回答道。

  陶司令眼皮子動了一下,眼睛猛然睜大了一些,沉聲道:「噢?你覺得那裡不對勁?」

  韓山河怔怔地望著陶司令,苦笑道:「這……這我一時也說不上來。」

  陶司令有些氣惱,忍不住教訓道:「唉呀我的韓大團長!都火燒眉毛了,還打什麼啞謎!有什麼想法下來再說,先回去安排轉移。」

  「是!」

  韓山河很快就踏上了歸途,他縱馬揚鞭,發力狂奔,一路上面龐緊繃,雙眼直直地注視著前路,一句話也沒有。

  可他的腦子卻像開了鍋一樣。

  情報顯示,日軍黑雲壓城,已然迫在眉睫,由於敵強我弱,為了避免被敵人包圍,向山區轉移本無可厚非。

  可是,他就是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韓山河匆匆趕回駐地,時間已是傍晚,他迅速派出通信員,召集連以上幹部開會。

  與會幹部在聽完韓山河匯報之後,都認為應該堅壁清野,迅速向深山轉移。

  可是,一營長段峰卻遲遲沒有表態,坐在一旁陷入了沉思。

  看著仿佛入定一般的段峰,韓山河敲了敲桌子,問:

  「段營長!段營長……想什麼呢?說說!」

  段峰一怔,看了看韓山河:

  「團長,不知怎麼的,我就是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聞聽此言,韓山河如遭雷擊,瞪大眼睛看著段峰,「噢?……快說說……怎麼個不對勁法!」

  「團長,怎麼說呢?我不懷疑咱們的情報來源,可我總覺得這次情報有點過於準確了……

  鬼子可是偷襲的行家,半年前那次除夕掃蕩您還記得吧,鬼子故意在兩個月之內毫無動作,然後選在一個天寒地凍、行動困難的雪後,選在我方戒備高度鬆弛的徐夕夜,冒著雪後的嚴寒傾巢而出……

  那次,鬼子來的是那樣突然,以至於完全出乎我們的預料,以至於我們根本就來不及轉移就被包圍了……

  可是這一次,我們卻能從容轉移,甚至連鬼子派出一支精銳部隊深入山區,準備封堵大石峪的消息都能知道……

  所以,我覺得有點蹊蹺!……」

  韓山河不住地點頭,他終於想明白了自己的疑竇所在,半年前那次掃蕩讓他刻骨銘心,這兩次掃蕩之間的巨大反差,就是讓他覺得不太對勁的地方——

  一個是於無聲處聽驚雷,一個卻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那次掃蕩,他和他的部隊經歷了無數個備受煎熬的日日夜夜,承受了難以想像的艱難困苦和巨大犧牲。平心而論,鬼子的狡詐和執行能力讓他深為震驚。

  可是現在,上級卻告訴他,在掃蕩之前,我們已經基本上掌握了鬼子的行蹤,甚至連鬼子派出一支精銳部隊深入山區,準備封堵大石峪的消息都能得到……

  他……又怎麼可能覺得對勁?

  可是,覺得不對勁又能怎樣呢?

  難道僅憑感覺就去動搖上級的決心?

  萬一延誤了轉移怎麼辦?那會導致全局的被動和無可挽回的損失。

  而且,他沒有電台,再去軍分區己經來不及了。

  韓山河皺著眉頭,在眾人面前走了一遍又一遍,一言不發。

  眾人直納悶,團長這是怎麼啦?

  只有段峰知道,他是在左右為難。

  韓山河單獨留下了段峰,兩人對照著地圖,反覆研判著敵人的可能意圖,最後達成共識:

  目前敵情不明,敵人真要合圍,雙頭鎮、岔口、慈峪鎮至牛家灣一線必有敵情。

  兩人做出決定,暫時不轉移部隊,把所有偵查員都撒出去,一定要弄清楚鬼子的動向。

  商量妥當,韓山河慢慢站起身來,表情凝重地看了看懷表,然後抬起頭對段峰說:

  「唉……現在去請示也已經晚了……看來,我們只有違令行事了。

  他娘的,這違令行事的感覺可真不咋地,我這心裡七上八下的……

  現在想來,孟占山那小子可真不簡單,多少次違令行事,我的天,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氣?」

  段峰突然就愣住了,怔怔地看著韓山河,眼圈都紅了。

  韓山河一驚,忙問:「怎麼了?段營長?……」

  段峰的胸口剎那間就湧上一股巨大的撕裂感覺,還沒答話,鼻子一酸,眼淚已經噗噗嗒嗒地掉了下來。

  這半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老隊長。不光是他,大虎,二虎,劉鐵柱,順子……還有全營的戰士,無不對他們的老隊長牽腸掛肚。

  老隊長走得甚急,甚至連個面都沒有見上,而且自此以後,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了音信。

  段峰知道老隊長的良苦用心,老隊長生怕戰士們鬧事,寧願悄悄離開。

  他曾多次派人出去打聽,結果一無所獲,若不是他拼命彈壓,一營的戰士們早就鬧到軍分區去了。

  這半年以來,戰士們士氣低落,大虎和二虎甚至要開小差去尋找他們的老隊長,都被他苦苦勸住。

  現在,猛然聽團長說起他們的老隊長,叫他如何能不傷心落淚。

  韓山河剎那間就明白了,他的心裡一陣酸楚。是啊,自打從營盤山一戰以來,他已徹底改變了對孟占山的印象……

  那個小子,是那樣一種人,能讓你恨得牙根都癢,可了解以後,又讓你愛之入骨。

  那是個少有的傢伙,愛發牢騷,又愛扇情,愛罵人,又愛開玩笑,總是嬉笑怒罵,有時還動手打人,不了解的,以為他古怪,了解的,就知道他重情重義,是個可交之人。

  這是個好戰分子,不光鬼點子多,而且看得准,打得狠,關鍵是他膽大包天,只要是他看準的,就是沒有命令,他也楞敢去打。

  如此這般,造就了兩個極端:

  一是讓他大出風頭,在全旅乃至整個軍分區都成了一個發燙的名字,深深地影響了無數戰士,很多戰士都崇敬他,甚至是崇拜他。

  二是討厭他的人也不少,尤其是幹部。他的大膽終於讓他遭遇了滑鐵盧,為了勝利無所不用其極,終於使他被清理出隊伍。

  平心而論,韓山河對於孟占山,那是既痛惜又惋惜。

  可是,事情已然發生了,他又能怎麼樣呢?

  一種難言的苦澀開始充溢韓山河的心胸,讓他難受至極,他走出簡易指揮所,爬上山坡,朝遠處眺望。

  遠處,夕陽欲墜,晚霞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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