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橫衝直撞（二）

  「三國戰將勇，首推趙子龍，長阪坡前逞英雄，戰退千員將，殺退百萬兵……還有張翼德，當陽橋前等，咔嚓咔嚓響連聲，喝斷了橋樑，河水倒流平……」

  七十二個自衛隊隊員背著步槍，邊跑邊唱，邁著整齊的步伐像模像樣地跑過議事堂。排頭的大水精神抖擻，聲嘶力竭：

  「一！二！三！四——」

  隊員們立刻響應：「一！二！三！四——」

  議事堂內，林惲軒和兒子，女兒，孟占山並排而坐，看得十分專心。

  「哈哈，孟老弟，你真有才！怎麼把北洋軍歌都弄出來啦？」

  孟占山清了清嗓子：「嗯……老爺子，這練兵就得唱歌。悶著頭操練，那不累死人嗎？就得唱！」

  「嗯，不錯，這號子一喊，跟正規軍快差不多了，他娘的，去年那個教師爺，就會什麼刀槍不入，急急如律令，那都是狗屁呀！」

  「就是！」一旁的清兒一臉的不屑，插話道：「在青石谷，咱的人耍護體神功，結果被人家打成了篩子，這都怨哥哥，都什麼年代了，還搞那老一套？」

  林子雄滿臉羞慚：「爹，對……對不住啊！這年頭，高人哪那麼好找？」

  林惲軒沉著臉，冷冷地道：「這孟教師不是高人？嗯？……還是清兒半路上撿的。」

  「就是！」清兒沖林子雄做了個鬼臉，撅著嘴道：「爹呀，說了您都不信，有人還要殺孟大哥呢！多虧我拼命阻攔。」

  林惲軒雙眉一揚：「啊，有這等事？」

  一旁的林子雄身子猛地一震，急忙辨解道：「爹，二堂主他也是為了……」

  林惲軒笑呵呵地打斷了林子雄：「嗨！不打不相識嘛？這沒啥！以後大家都是好兄弟了，好好相處就是！」

  清兒走過去挽住父親的胳膊，撤嬌道：「爹，你就會護犢子，喏，師哥都受傷了，還沒好利索，以後我就跟著孟大哥混了，人家孟大哥本事那麼大，您總得封人家個堂主啥的吧……」

  林惲軒一愣：「這……」

  清兒頓時小嘴一撇，不樂意地道：「怎麼啦？爹，孟大哥不配？」

  林惲軒沉吟了片刻，笑道：「好吧……好吧……讓我考慮考慮。」

  清兒高興地道：「謝謝爹。」

  林惲軒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孟占山：「我說孟老弟，我這寶貝女兒最近乖得很吶，也不出去亂跑了，這都是你的功勞啊。」

  孟占山淡淡地道：「沒什麼，老爺子，林小姐喜歡上了地圖，天天泡在屋子裡研究。」

  清兒一聽，誇張地搖晃著林惲軒的胳膊：

  「哎呀，爹，您是不知道，孟大哥學問可大了，什麼圖例，符號，比例尺……什麼山川，河流，等高線……他全都知道！

  原來啊，一張地圖還有這麼多學問，哎呀，都夠我學上幾個月啦！」

  林惲軒佯怒：「丫頭，不好好學琴棋書畫，總惦記著打打殺殺，也不怕人家孟大哥笑話——」

  「爹！……」一抹紅暈直透出清兒的臉蛋，她撒嬌道：「只要您一直留著孟大哥在莊上，我都會學的，回頭我還要跟孟大哥學做菜呢，保管您大飽口福。」

  林惲軒笑道：「好！……好！……哎呀，這兩眼一眨，老母雞變鴨啊……我這小祖宗，眨眼間就變成乖乖女啦……哈哈哈……」

  清兒兩眼一瞪：

  「什麼老母雞啊，鴨啊的？——醜死啦！我才不當呢！

  哎呀爹爹，我看您說的高興，不如我讓廚房做幾樣小菜，再拿出您珍藏的茅台酒，您，哥哥，還有孟大哥，你們好好喝一盅……」

  說罷，也不待林惲軒回答，就如一隻輕盈的小燕子，翩翩飛躍而去……

  知女莫若父，林惲軒看得出，女兒對孟占山很是上心，頗有點一見鍾情的意思，可落花有意，最怕流水無情。

  林惲軒是老江湖，有多年的世故和經驗，眼前的孟占山，滄桑中透著幾許憂鬱，頗有曾經滄海之感，況且人家是條大龍，自己這小河溝能否留得住人家？還很難說……

  於是他謂然長嘆道：

  「唉，孟老弟，我聽說你還末成婚，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依我看，你應該乘自己正當年，找個中意的女子，安個家才是……」

  孟占山一怔，剎那間眼布紅絲，神遊天外……

  「孟老弟，你？……」林惲軒大為不解。

  孟占山頓時醒悟，他明白，自己是走神了，可怎麼辦呢？他怕是永運也忘不了那一抹倩影了。

  「唉，林老爺子，難吶——」

  一旁的林子雄笑道：「孟大哥，這有何難？只要你願意，以你這一表人才，兼之英雄氣概，怕是美人會排隊來。別的不說，就我和爹爹這一畝三分地，任你挑，任你選！」

  孟占山苦笑一聲，正要答話……

  「哎呦！」

  「啊！」

  大門外突然傳來兩聲慘叫，只在一瞬，一個健壯如牛的漢子帶著四個護兵殺氣騰騰地闖進院子，此人身著黑衫，腰挎盒子炮，托搭天王似的在院子裡一站，目光中煞氣畢現：

  「他娘的！敢攔老子？找死！」

  「喂！你們要幹什麼？」見此情景，正在操練的隊員們各挺傢伙一擁而上，將來人團團圍住。

  「娘的！狗眼不識泰山！叫你們林老爺子來，我有事找他！」漢子咆哮道。

  「娘的？敢跑到這裡來撒野，找死！」林子雄一臉怒氣地從大堂里沖了出來，隨即眼晴就直了，＂胡……胡教師？……怎麼是你？」

  來人抬了抬眼皮子：「噢？林大公子……我說林大公子，快去告訴你們老爺子，就說我們秦司令有令，叫他七天之內湊齊二千斤白面給我們送來，聽見沒有，十萬火急！」

  「放屁——」

  林子雄大聲吼道：「去你娘的狗臭屁！我們林家憑什麼給你們送白面？嗯？……我們又不欠你們的！」

  「呦呵！小子，長行市了？敢對你胡爺大喊大叫？」胡大腦袋一晃腦袋，一把抽出腰間的盒子炮，「憑什麼？就憑這個！……我們司令說了，這是幫皇軍籌糧，七天之內籌不到，一把火燒了你林家大院！」

  「你！」

  「你什麼你？小子，上次在沙河壩讓你跑了，胡爺我深感遺憾，要是再來一次，我一準拿你個正著。」

  「你！你！……」

  林子雄面如考妣，簡直目眥欲裂。

  「哎呀！胡教師，胡教師……息怒，息怒……」林惲軒大喊著從大堂里跑了出來，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胡教師，胡教師……您的話我都聽到了，我們年前剛給過秦司令孝敬過了，怎麼又來要呢？」

  「哼！年前是年前，現在是現在！怎麼，不行啊？」

  「哎呀！胡教師……您是知道的，我們也得上供啊，我們自己的二千斤還沒著落呢，怎麼能再湊二千斤？求您讓秦司令高高手，千萬高高手……」

  「哼！」胡大腦袋倒是乾脆，掏出一封書信直接往林老爺子臉上一丟，奸笑道：「廢話少說，你林家家大業大，還在乎這點？老子反正是把話帶到了，到時候要是交不上，哼哼，秦司令一生氣，有你們好瞧的！……走！……」

  說完，這傢伙帶著幾個護兵大踏步向門口走去。

  林惲軒登時軟了下來，苦苦哀求道：「我們交！我們交！……求求胡爺，少交點成不？……少交點成不？……」

  「哼！少一兩都不成！」

  胡大腦袋哼了一聲，停都不停，眨眼間就走出了大門。

  林子雄兩眼冒火，突然間搶過書信，看都不看就撕得粉碎，然後氣咻咻地道：

  「畜牲！……簡直是畜牲！……欺人太甚，明明是他們自己的攤派糧，卻想讓咱們交……沒門！」

  林惲軒覺得自己的血壓在迅速上升，腦子裡的血管被衝擊得嘣嘣直跳，他臉色蒼白，指著林子雄顫聲道：

  「你！你個混帳透頂的小子，居然撕了書信，你叫我怎麼回？」

  「爹，還回什麼回？他們這麼欺負咱，這人要一張臉，樹要一張皮……我……我跟他們拚了！」

  「你拿什麼拼？人家四百多人馬，還和偽軍勾著，你想全家死光光啊？」

  「唉……這……這……」林子雄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垂下頭喃喃地道：「……丟人吶……低三下四……任人魚肉……簡直是奇恥大辱！……」

  「這，也許是一件好事！」

  一個聲音從旁邊隱隱傳來。

  於是—一—

  林家父子的對話突然間就停下了，大院裡的每一雙眼睛，都惶惑而又怪誕地注視著孟占山，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