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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8:37:01 作者: 寒川歌
駱琰飛說他讓北京的朋友去機場接他們, 燕歲多嘴問了一句他現在怎麼樣, 駱琰飛那個「正在輸入……」輸了半晌,才發過來一句,已經向所有人道歉了,並且正在被禁足。
燕歲沒再多問,最後駱琰飛把接機的朋友的號碼發過來,對話就終結於此。
「駱琰飛說有人來接。」
景燃就說了個「好」字。
燕歲明白這個時候自己應該堅強起來,他是個善於逃避的人,現實上情感上都是。逃避是最形式有效的自我保護,只要不在乎,就不會難過。
直到終於在面對愛人的生死上,燕歲仿佛償還了過去十年的逃避。
景燃可能生死看淡,面對這種命運被他人掌控的情況,景燃算是駕輕就熟。前面是個斷崖,領航喊飛,他就給油。所以對他來講,在某種意義上,專業對口。
唯一不敢面對的問題是,燕歲怎麼辦。
他已經把父母家庭以及遺產都託付給了他哥哥,可他哥哥以後也會有自己的家庭,燕歲會繼續流浪,日復一日。
登記通知迴蕩在候機廳,他們從椅子上站起來,景燃去牽他的手。
航程不算短,從拉薩飛往北京,三千多公里。
舷窗外悠閒的白雲打哈欠似的伸展著自己,飛機平穩飛行的時候,送來了晚餐。景燃替他拆開餐具,讓他小心燙。默契和諧得像是結婚多年的恩愛夫妻,連空姐都艷羨了片刻。
當晚八點過一刻,飛機準時降落。
停機坪的燈光連成線,舷窗映出燕歲的側臉,他發梢已經蓋過耳朵,景燃很喜歡他頭髮在這個長度。尤其有次燕歲睡得頭髮卷了起來,像個洋娃娃。
機艙廣播提醒旅客們外面溫度較低,請注意保暖。
駱琰飛的朋友姓蔣,叫蔣邊鶴,看上去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開一輛奔馳商務車。
蔣邊鶴挺健談的,路上和他倆閒聊,說最近乍暖還寒,又說哪哪開了家夜店,沒開一禮拜就被查封了,這年頭還敢搞脫。衣。舞台。
不得不說這位仁兄一路北京腔嘮著嗑,兩個人心情輕鬆了不少。
最後蔣邊鶴把他們送到酒店樓下,「哦對了,阿飛說他逃回來租的那架飛機,那錢他一時半會兒沒法還你們,但一定會還的,就從現在開始一點點還。」
說著,蔣邊鶴打開副駕駛前面的儲物盒,掏出一沓現金……
有零有整,有新有舊,不單是紙幣,還有幾枚硬幣。
「今兒就先還六百六十六塊六,吉利。」蔣邊鶴說著,遞過來這一把錢。『MY柒/爾/①/柒/起/⑦/玖/貳/柒』
燕歲兩隻手接過來,「……呃,好,謝謝。」
明明已經有了很多個互相慰藉的夜晚,可是每每那顆不停顫動的心臟都祈求把每個瞬間變成永恆。
瘋狂地、失去理智地,在黑暗房間的雪白床單上。
無論如何,在失去一切之前,要先得到一切。
翌日早。
醫院的節奏很慢,很擁擠。不來醫院的人可能想不到每天都有這麼多人在生病。
人們戴著口罩,面色凝重又不安。
景燃要做一些檢查,血常規、透視、肝腎功能、麻醉評估。等待結果的時間裡,他們被蔣邊鶴帶著,穿過放射科後,又走過一個連廊,最後停在住院部的某個醫生辦公室。
他們這才見到那位卡羅林斯卡醫學院的教授,教授看上去六十多歲,勉強能說英文,不過大部分交流還是靠翻譯。
景燃此前在這間醫院做過腦部核磁共振,在新的核磁共振圖像上傳完成之前,教授只看了前一次的結果。
他本人很樂意幫忙,但他也闡述了手術的風險。
醫生辦公室里不單單是教授和翻譯,還有醫院裡神經外科的其他幾位醫生,其中有一位曾為景燃看診過。
「風險在於,我傾向於雙主刀手術。」教授說,「腫瘤的位置很不好,所以我們需要依靠術中磁共振來引導手術路線,我們不能移動腦動脈,但我可以通過你的鼻腔進入顱內切除手術,但同時我們必須平衡你顱內的壓力,所以我在切除手術的過程中,你依然要被開顱,以平衡顱壓,也預防腦動脈出血。」
「也就是說,需要兩位主刀醫生。」燕歲說。
此時,另一位醫生點頭說:「對,雙主刀手術需要兩位醫生配合默契,這也是這台手術的風險之一。」
「當然了,我們必然會在最大限度上保證患者的存活率。」醫生說,「你們還要考慮考慮嗎?」
畢竟,教授不會長久地留在國內,他只是過來做一次學術討論而已。
「不用考慮了。」景燃說,「就近決定一個時間吧。」
離開醫院後,燕歲把六百六十六塊六現金全部塞進了寺廟的功德箱。
寺院香火旺盛,他一根香都沒買,也沒拜佛,塞完錢扭頭就走。景燃跟在後面哭笑不得,「你這佛拜得挺實誠。」
燕歲翻了他個白眼。
北京六月初的柳條抽了新芽,沒那麼冷了,但也不算暖和。路上電車的充電樁滿滿當當,燕歲紮起了頭髮,景燃一直走在他後面,時不時上前去拽一下他那個小揪。
「你手是不是欠。」燕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