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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8:37:01 作者: 寒川歌
    大約是語言不通,但又看燕歲吐得太慘烈,所以才讓看上去沒有惡意的小姑娘來送熱茶。

    其實景燃不太想讓他喝,可燕歲很瀟灑,頭一仰就悶了。

    跟溫酒斬華雄似的。

    「我去把杯子還給他們。」燕歲說。

    景燃便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後面。

    朝聖的藏民會帶著能帶的所有東西,帳篷、牛羊、家裡的狗。燕歲拿著茶杯送回去,交還給小姑娘,讓景燃意外的是,燕歲居然還和他們聊了兩句。

    往回走的時候景燃問,「藏語你都會?」

    「扎西德勒總會說吧。」

    「我以為你要說富二代的基本素養。」

    燕歲想了想,「這個不是。」

    出發以來,燕歲每天都會畫一畫速寫,建築或是風景速寫。燕歲說這叫基本功,跳舞的每天要練功,彈琴的要練音階,畫畫的也一樣。

    一直到了拉薩,燕歲盤膝坐在地上畫寺廟。

    畫著畫著,發出微微驚喜的聲音。

    景燃便湊過去看。

    「看,我畫了好直的一條線。」燕歲指給他看。

    景燃不懂,「這麼開心嗎?」

    燕歲說:「沒錯,因為美術人的一生都在畫線條。」

    人們常說去西藏淨化心靈。

    這裡有廟宇,有經幡。藏民們虔誠地過每一天、做每件事,他們有信仰。

    在「沒有創造價值即是無意義」的現代城市浸淫的人們,面對兩千多公里磕長頭只為在某座廟宇、某座神山下誦經,他們會認為這是沒有意義的,甚至愚蠢的。

    因為他們有概率會在磕長頭的時候被視野盲區的卡車司機碾壓,會受凍,沿途會有各種意外,會生病。

    燕歲和景燃站起來,因為有一些朝聖的人們要通過這裡。

    景燃拎著他的速寫板,燕歲從口袋裡掏出他那個小小的轉經筒。M?Y?箏?荔?祺&尓&翊&旗&琪&祺&啾&散&泣

    咔嚓。

    廟宇前的遊客群里,不知道誰在拍照快門聲出奇的大。

    有人投去嫌惡的目光,認為拍照的人不尊重別人。

    可朝聖的人毫不在意。

    他們眼中只有這一件事情,仿佛天地扭轉、洪水滔天,也不過爾爾。

    燕歲轉了一下經筒。

    收到駱琰飛的微信時,他們已經在岡仁波齊峰景區。

    塔欽是岡仁波齊腳下的一個小村,住宿條件比較簡陋,但勝在乾淨,有供氧。

    燕歲已經盯著手機屏幕看了一分半鐘,景燃沒去問他,也沒有說什麼。

    虔誠的信徒被信仰填滿心臟和靈魂,普通人是飄在天地間的蜉蝣。人話生死,如蜉蝣撼樹,可笑不自量。

    旅館房間能聽見走廊人們聊天的聲音,遊客們的欣喜讓燕歲心生無名的煩躁。

    「我們出去吧。」燕歲說。

    景燃便起身。

    正想拿起外套出門,景燃抓住他手腕,又說:「我愛你。」

    蒼白而有力量,有一種情緒代替焦慮和不安開始充填他心臟。

    燕歲感覺他這輩子的眼淚都流給景燃了,純粹的愛神聖又悲涼,那些「神告訴我們」的箴言最終還是由人去詮釋。誰會走兩千多公里去誦經,誰又會輾轉半生去找一個答案。

    微信上發來的問題是:這手術大概能做,有風險,你們做嗎?

    這問題該問誰,燕歲緊緊抱著景燃,臉埋在他肩上。

    去廟裡問一問神嗎?

    還是去神山問一問風。

    這一路愛得足夠深切到治癒他的後半生了嗎。

    還是說,從一開始景燃其實就告訴他了----我們跑拉力就跟自駕似的。你知道《藍蓮花》嗎,好多人在那首歌底下留言,說這輩子一定要自駕一次318,車裡要大聲地放《曾經的你》、《平凡之路》。

    ----「我曾經問遍整個世界,從來沒得到答案。」*

    *

    作者有話要說:

    *歌詞來自《平凡之路》演唱:朴樹

    明天就治,真的,相信我(篤定

    -

    第48章 像個彬彬有禮的流氓。

    景燃還能記得第一次被告知腫瘤時候的感受。

    他好像在聽一件別人的事情。

    直到醫生問他, 你的工作是什麼?

    景燃說,賽車手。

    這時候景燃才恍惚明白,哦, 這個長了顱內腫瘤的倒霉蛋,是我啊。

    事到如今,他自己居然有些退縮。彼時看了各路專家,都告訴他,你得手術啊, 得開顱, 開顱的風險是什麼什麼, 死亡率是多少多少。

    彼時的景燃擲地有聲, 開顱,手術,能做就立刻做。

    他毫不猶豫,毫不畏懼。深思熟慮了大約三秒半鍾之後告訴醫生,死就死了, 我要是開瓢開一半死了, 你們記得把我腦殼裝回去。

    那會兒在神經外科腫瘤專家的診室里,有些病患並不按照叫號排隊看診, 覺得快到自己了,就想方設法擠進診室里去。

    景燃那番話不單單是醫生, 連帶擠進去看診的病人們都倒抽一口涼氣。

    此子恐怖如斯。

    現如今,此子患得患失。

    從塔欽離開,回到拉薩。兩個人一路無話, 把豐田停在機場, 然後買了最近的一班飛機到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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