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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8:37:01 作者: 寒川歌
    所以景燃沒辦法吻他。

    可以牽手,可以擁抱,做一切高於友人的事情,他們一起流浪在全世界,可卻是無限接近但不相交的兩條線。這樣未來分開的時候,也不會痛得腐骨爛心。

    -

    他們一直在床上墨跡到下午兩點,燕歲平復了情緒,一起起床後去見了定製畫的甲方。一位老先生,老先生姓蘭多,會講英文,少時和布朗太太在一起學畫畫。

    蘭多先生是瑞典人,但是在芬蘭住了三十多年,而生計所迫,第一任妻子嫌他太窮,連一幅像樣的畫都買不起,遂離婚。第二任妻子是富家千金,他算是入贅到了老婆家裡,所以才來了芬蘭,一直到現在。

    這邊剛聊著,蘭多太太回來了,她抱著一個大紙袋子,剛從市場買了很多東西來度過聖誕假期。

    她看上去過得很幸福,和丈夫生活在北極圈,烤箱裡飄出宜人的黃油味道。

    不過看上去沒有孩子的痕跡,但也有可能是另外成家搬了出去。

    景燃在客廳里呆坐著,他沒被分配到任務,只坐在沙發上聽著兩個人聊畫的部分。蘭多先生想要極光、紅色的卡車,和鯨魚,這三樣東西出現在一張一米三的畫作中。

    前兩種很合理,但鯨魚屬實是有點離譜。

    景燃在等著燕歲回絕或者詢問緣由,結果燕歲點頭微笑說好。

    蘭多太太把餅乾從烤箱端出來放在台面晾涼,她眼角始終含笑,一邊攪拌著卡仕達醬一邊告訴燕歲,「你可以不必聽他的,我們只是想在客廳的那個位置掛一幅畫而已。」

    景燃順著蘭多太太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餐桌後方是一面光禿禿的牆。

    燕歲:「沒關係的,那麼我們聖誕假後的第一天再見。」

    從蘭多先生家離開後,天色陰沉,看上去要下雪,但似乎也只是很黑而已。兩個人並肩走著,景燃有點想抽菸,不過忍住了。

    「極光、卡車、鯨魚。」景燃說,「組合作圖啊?」

    兩個人在街上慢慢溜達,燕歲點頭,「嗯,其實很多定製畫,對方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我聽過有說,想要一條河、大海、房子,各種各樣。」

    街上行人寥寥。

    景燃又問,「那你畫完了他們不滿意怎麼辦?」

    燕歲看見一間便利店,推門進去,「改唄,不過大部分還算好說話。」

    燕歲買了瓶水,讓他吃藥。

    燕歲看著他把藥片丟進嘴巴,喉結上下滾動著吞下藥片,灌下去小半瓶水,然後對他說:「膠囊。」

    燕歲遞給他膠囊。

    「回去要開工了,聖誕假只到一月五號。」燕歲說。

    「那我呢,我能幫上什麼忙嗎?」M?Y?箏?荔?祺&尓&翊&旗&琪&祺&啾&散&泣

    燕歲想了想,「我需要你……」

    「……」燕歲停下來,踩在人行道地磚上,手在大衣口袋裡捏得死緊,鼓起勇氣,然後直視他,「我需要你把你從前做過的檢查,照過的CT、核磁共振、血液檢查、用過的藥,整理起來。」

    說這些話其實真的需要一些勇氣,燕歲有立場嗎?會觸及他的雷區嘛?

    景燃只平淡地問:「為什麼?」

    北極圈的寒風幾乎要吞噬人們的靈魂。

    燕歲:「因為我們要去德國了,去看一個神經外科的專家。」

    第33章 (二更) 新年快樂。

    它會影響你的情緒, 偶爾會讓你感到焦躁、煩悶,它也會影響到你的心理健康,越過你的理智, 讓你對親密的人惡言相向。

    醫生這麼告訴景燃的時候,景燃完全不在乎。因為他從根源上解決了這個問題,就是離開他們。

    遠離,就不會傷害,也沒有顧慮。

    但誰能想到, 在確診後的半年, 一個聖誕節, 他在北極圈要這樣面對燕歲。

    要忍住。

    不能傷害他, 這是景燃第一次感到有莫名的、無法壓制的情緒正在從身體上涌,它像無法抑制的反胃感,一定要吐出來才能舒服。

    一些令人痛心的話噎在嗓底。

    比如,燕歲,不要自欺欺人。

    燕歲, 請你尊重我的選擇。

    或者更狠一點, 不要管我。

    他對鍾溯就說過這句話,你不要管我了行不行。

    其實之後想想, 這真的是一句很過分的話,他們二十多年兄弟, 小時候在老房子裡和爸媽睡一個炕,那時候還是爸爸工廠宿舍的平房,冬天裡只有一個鍋爐燒熱水。鍾溯在每個冬天, 都拎著水桶, 踩著冰雪, 去接熱水。

    他就對他的哥哥這麼說。

    你不要管我了行不行。

    這也是景燃決心離開他們的原因之一, 讓一切都停在一個尚且美好的狀態。

    景燃噎住所有話,沉默地呼吸了兩三次,走到燕歲身邊,一言不發地牽起他的手,把他拉著,向前走。

    景燃什麼都沒有說,他不再抱有希望,事實上他也不希望燕歲抱有什麼希望。

    他唯一的夙願就是自己死後,有人能妥善地照顧他的小畫家。別讓他受風雨侵襲,別讓他在人海飄搖,他不知道這世界上除了他的爸媽兄長還能指望誰。

    燕歲被他牽著往前走,景燃的掌心乾燥溫暖,常年開賽車有一層指甲刮上去會有頓挫感的繭,景燃的手很有力量,整個包裹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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