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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8:37:01 作者: 寒川歌
好像抵達了羅瓦涅米,這段行程就走到了終點。
「燕歲。」
景燃叫住他,在走回停車場的方向。
「嗯?」燕歲在風裡回頭。
景燃指了一下燕歲側前方的廣告牌,「芭蕾舞表演。」
燕歲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原來他們停車的這個停車場,是這小鎮的一座劇院後面。
廣告牌上的粉紅泛著舊色,燕歲仔細看了看,風把他眼睛吹的要流眼淚。
於是頂著風,燕歲又問,「喜劇芭蕾,你確定嗎?」
「其實我的意思是……又要下雪了。」景燃嘆氣,「我們在這裡休息一晚吧。」
燕歲抬頭看看,雲層厚且低,高緯度地區的極夜確實不適合長時間駕駛。燕歲悵然地低下頭,揉揉眼睛,方才那陣風還是把他眼淚吹下來了。
景燃走近過來,「光線太差,開車很累,需要長時間的高度集中,今天就到這裡吧。」
「好。」燕歲掏出套盒,晃蕩著裡面的藥片,「吃藥。」
「我想看那個。」景燃又指了一下,「喜劇芭蕾是什麼?」
燕歲又抬頭,眯了眯眼才看清,「喔!原來是太平洋西北芭蕾舞團,喜劇芭蕾……看了你就懂了。」
景燃拿過藥盒,嫻熟地磕出來幾粒藥片,直接把燕歲手裡喝一半的運動飲料拿過來順下去,「今晚七點,可我們沒買票。」
「沒事,我們有錢。」
-
果然,全世界哪兒都有二道販子。
景燃詫異於這么小的小鎮都有黃牛,他們不怕虧本嗎?
而且全世界的黃牛都是同一個步伐和表情,縱使此人說的是芬蘭語,但景燃看著他的神態,自動在大腦里將這句話翻譯成:旁友,票子要伐?
原本30歐元的票,他們花了65歐元買下來。怎麼說呢……有一種奇妙的歸屬感,這個地球上的人類,還是有一些微妙的共性的。
「我以為黃牛是我國特有。」坐下後,景燃小聲說。
燕歲搖頭,「你記得我們在佛羅倫斯國立美院排隊進校參觀嗎,以前有同學把學生卡租給遊客免排隊,世界哪裡都一樣。」
「這樣啊。」景燃覺得有點熱,劇院裡烘著暖氣,於是他脫掉外套放在腿上。
燕歲偏頭看了看他,深灰色的圓領毛衣,這人身量比自己寬大一些,正襟危坐。燕歲的坐姿就比較隨意,陷著坐,所以他的角度看景燃,有一絲絲仰視。
他想起了在西海岸的第一眼,也大概是這個視角。
利落的下顎,比例恰到好處的喉結,美術生們非常喜歡的顴骨下陰影。
然後景燃看過來,「怎麼了?」
「沒事。」燕歲收回目光,看向舞台,眨眨眼。
景燃就笑笑,沒再說什麼。
喜劇芭蕾,顧名思義,芭蕾,但是喜劇。
這也是燕歲覺得有意思的地方,按理說歐洲國家在聖誕節前兩天的芭蕾舞劇,多少都應該和聖誕節有些關聯,比如聖誕保留節目《胡桃夾子》。但這裡居然跳的是《The Concert》,一個非常有名的喜劇芭蕾。
七點,舞劇準時開始了。
在景燃迄今為止的人生里,出入過最具藝術性的場所,大概就是前不久在佛羅倫斯的那些美術館。
其實外行人在接觸高雅藝術的時候,多少會有些侷促。
因為步入了自己不熟悉的領域,因為賽車、機械,屬於科學,科學無法解釋文學,文學無法解釋美學,所以浸淫科學的人面對美學,他無法解釋,沒有概念,無從下手,就會侷促。
然而很快,景燃就不再侷促了。
就像冰天雪地的北歐,給人一種雪白森林深處、寧靜又神秘的感覺,但其實這兒也有二道販子,也有賣假酒的,也有砸車窗偷東西的。
芭蕾舞劇呢,未必非得極致高雅、令人望塵莫及,也可以這樣哄堂大笑。
「她是不是……跳錯了?」景燃驚了一下,低聲湊到燕歲耳邊。
「這就是喜劇芭蕾,編舞就是這樣。」燕歲笑笑,「你接著看。」
顯然,在座的看客們都沉浸於這種小品似的芭蕾舞劇。有一位舞者總是和大家步調不一致,另外五個人都轉著圈兒去舞台左邊了,就她一個還在原地撲扇翅膀。另外五個人見狀,只能再轉著圈兒回來,和她一起再撲扇一會兒翅膀。
引得眾人大笑、鼓掌,接著,那隻總是跳錯的天鵝,大家都放下了手,就她還得讓同伴拉扯一下。仿佛一個遊戲的高端局裡,有一個是買號來的。
一整場看下來,從剛開始的正襟危坐,到後面跟著大家一起笑,於景燃來說真是奇妙的體驗。
散場後,沿著劇院門口的路,和人群一起朝大馬路的方向走著。
燕歲說:「這部芭蕾的編舞是個美國人,其實他本人也編過很多古典芭蕾、音樂劇,一開始我也很難相信這種喜劇芭蕾也出自於他來著。」
「確實很奇妙,我以為會把我看睡著。」景燃感慨了一下,「確實是沒想到。」
燕歲笑笑,天氣很冷,每說一次話,就有白霧從嘴裡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