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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8:37:01 作者: 寒川歌
「你們要繼續旅遊了嗎?年輕真好,我老了,我已經走不動了, 沒辦法坐幾個小時的飛機。」老先生苦笑, 「我甚至不能回去倫敦, 把我太太的項鍊丟進泰晤士河。」
燕歲和景燃對視一眼, 燕歲問,「為什麼要丟進泰晤士?」
「我想讓屬於太太的一部分留在倫敦。」老先生放下聖誕樹,「倫敦是我們結婚的地方,可我的腿和腰都不允許我奔波。」
二人快速地小聲交談幾句後。
「或許……如果你信得過的話,可以給我們。」景燃說。
燕歲跟著點頭,「其實我們還沒決定好之後去哪裡,去倫敦也是可以的。」
從這裡到倫敦地理上大約兩千多公里,飛行時長不到兩個小時,不過得先開40多分鐘的車到巴里。
第二天,他們和老先生告辭,老先生拿著一個寶藍色的絨面盒子,打開來,裡面躺著漂亮典雅的鑽石吊墜項鍊。
「我還能回憶起我們結婚的那天。」老先生說,「我很想念她,她在生命的最後還安慰我,我永遠記得,就在這間房子裡,她虛弱地躺在沙發上,用力地朝我笑,說,C『est la vie,baby。」
最後那句是法語,景燃沒聽懂,扭頭看燕歲。
燕歲說:「人生就是如此,法語。」
「法語也會?」景燃問,「這年頭當畫家已經需要到這個地步了嗎?」
「我看《辛普森一家》的時候記住的。」燕歲聳肩,隨後接過老先生的盒子,「那我們就出發了。」
他們帶著項鍊,從小鎮坐車前往巴里,然後飛往倫敦。
有時候生活的方向只需要一個理由,這個理由可以是自己杜撰的,也可以是陌生人給出的。「師出有名」這個概念是覆蓋到全世界的,只要有一個旗號,無論這件事情是否合理,那麼都是可以做的。
比如他們心照不宣地,用「幫助老先生完成心愿」的理由,又一次一起來到另一個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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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十二月挺冷的,最高氣溫堪堪只有10度,且不見太陽,漫天陰雲。
街上的人們捂著大衣領口,寒風蕭瑟,深灰色的雲層仿佛要垂到屋頂,把倫敦城籠罩著。
「巧了,阿笙今天也在倫敦。」
計程車後排,燕歲把手機屏幕朝著景燃。屏幕里是微信朋友圈的界面,一條朋友圈,定位在倫敦某個大廈里。文字是「上輩子殺人又放火,這輩子加班在異國。」
景燃點點頭,「你這個朋友……工作壓力挺大啊。」
燕歲一笑,「冬天了嘛,她們秋冬有時裝秀,巡迴的那種,所以聖誕前她特別忙。」
說著,燕歲聯繫了阿笙一下。然後可能是真的太忙了,一直到他們抵達了酒店,阿笙都還沒有回覆。
倫敦的主要建築都分布在泰晤士河兩岸,威斯敏斯特大教堂、聖保羅大教堂。當然,還有橫亘在河上的,守望倫敦幾百年的倫敦橋。
他們住在泰晤士河附近的酒店,安頓好之後就帶著老先生的項鍊出門了。
像兩個悠閒的遊客,燕歲在拍照,讓景燃站在聖誕樹旁邊,給景燃買聖誕帽,還有繞著白絨毛的紅色棉手套,以及圍巾。
「拍完了嗎?」景燃無奈,「我能摘了嗎,剛一個5歲孩子和我打扮得一模一樣。」
燕歲:「可以呀。」
然後從兜里掏出來一個透明的塑料盒子,晃了兩下,「你吃一顆藥,我就允許你摘了。」
景燃每天要吃三種藥,兩種藥片,一種是膠囊。
所以景燃這兩天喝純淨水都要格外品一下,總感覺燕歲把膠囊拆開了,粉末倒進水裡。
「你每天變著法的給我下藥。」景燃評價他。
燕歲點頭,「是啊。」
景燃重複,「是啊。」
「所以摘嗎?」燕歲問。
談笑間,又一個個頭還不到景燃大腿的小孩兒,和他同款的裝扮,並且很驚喜地衝著他揮手,喊道:「耶咿!」仿佛找到了同類。
景燃擠出微笑,回應,「……耶咿。」
接著把聖誕帽扯下來,「來,我吃藥。」
倫敦大橋每天都有遊客拍照留念,鑽石吊墜在風裡搖擺著,然後燕歲沒有鬆手,把項鍊遞給景燃。對他說:「你來丟,我錄下來。」
項鍊非常輕,輕到景燃幾乎感受不到它被自己捏著。白金質地的鏈條細得像頭髮絲,吊墜上的鑽石在烏雲和泰晤士河之間像一顆星星。
「開始咯。」燕歲舉起手機。
這條曾屬於一位女士的項鍊從景燃指間淌入泰晤士河,燕歲手機的取景框記錄下來了這一幕。
燕歲放下手機,兩個人都很默契地沒有挪動地方。
景燃面朝河面,燕歲看著景燃。
其實和景燃相遇到現在,燕歲才真正相信了阿德勒心理學中的一條----他承認成年人的自主性。
阿德勒心理學的爭議很大,燕歲對此沒有過多研究,只了解過皮毛。但令他印象深刻的,是他承認成年人的自主性。
可能一個人的原生家庭、兒時經歷,會影響著這個人非常非常遠的人生,這也造就了一個人性格中的大部分。例如家暴,會讓孩子恐懼婚姻,例如父母疏遠,會讓孩子生性涼薄,缺少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