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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8:37:01 作者: 寒川歌
    關於這個問題……

    周五和布朗太太道別的時候是傍晚,布朗太太在古著店裡買了條披肩,燕歲誇了一番,一老一少坐在窗邊開了瓶紅酒。

    只有布朗太太在喝,因為燕歲不愛喝酒。

    「說說吧,什麼人誘拐了我的好學生?」布朗太太有些好奇,但更多的還是欣喜,「是願意和你逃亡一生的末路狂花嗎?」

    燕歲點頭。

    又搖頭。

    布朗太太不明白。

    燕歲說:「不是女孩子。」

    布朗太太微微一頓,接著舒開眉眼笑了。

    燕歲垂眸,「也……並不清楚他願不願意和我逃亡一生。」

    布朗太太放下酒杯,「你永遠可以回來巴黎,好嗎?」

    「嗯。」燕歲點頭。

    事實上他並不能在某個地方停留太久,那樣會引起許卿耀的懷疑。

    布朗太太接著說:「你對繼父的兒子呢,還心有愧疚嗎?」

    「不算是吧……」燕歲舒出一口氣,「我只是不想和他爭搶,而且……他最開始,並不是這樣的人,是他爸爸,和我媽媽,這兩個人害了他。」

    布朗太太沒做什麼回應,沒有反對也沒有贊同。

    「你要去哪裡?」

    「去米蘭。」燕歲笑了起來,「他在等我。」

    有人等待,這件事在燕歲的人生中是第一次發生。有人在等他,並不是等著他回國當一個工具人,也不是等他出面來解釋潘綾鹿對於許驤龍是他親爸的言論。

    只是等著他去一起看一場噪聲高達160分貝的F1大獎賽。

    「義大利,我們的母校。」布朗太太笑著說,「你會帶他回去佛倫羅薩看一看嗎?」

    「我會問問他。」燕歲說。

    -

    景燃明白,讓別人抱有期待是一件特別傻的事兒。

    尤其自己是這樣一個身體狀態。

    他覺得應該找個機會告訴燕歲,可他說不出口,他真實地、貼切地感受到,自己於燕歲而言是一根救命稻草。

    救命了,但是稻草。

    所以是,暫時的救命了。

    三個月來景燃完整體會了一遍「有希望」、「收回希望」、「好像能行」、「事與願違」。到後來他麻木了,他變得堅硬無比,大不了人生就走到這裡。

    賽車,拉力賽,場地賽。

    這些已經不是他所做的事。

    這就是他本身。

    景燃透過機場航站樓的玻璃牆看向天邊,遠遠地能聽見民航的引擎在嗡鳴。

    景燃收回目光,低頭在手機上看燕歲的這班飛機,還有十五分鐘降落。

    不過終歸要授人以漁,景燃明白,這個世界上誰都不可能敢篤定地說能夠陪誰一輩子,他必須學會自己保護自己。

    他不能讓燕歲從滿心歡喜,變成一場空歡喜。

    那架飛機平安落地,剪了頭髮的小畫家也如約出現在機場。

    景燃朝他揮揮手。

    「久等了。」燕歲說,「你的外套很好看,很適合你。」

    景燃笑笑,「快走了,要趕不上排位賽了。」

    「不是說周日嗎?」燕歲不解,還是跟上去。

    景燃拖著他的行李箱,「路上給你解釋。」

    「你開車嗎?」燕歲問。

    「你開。」景燃把車鑰匙給他,「機場剛租的,我打車來的。」

    燕歲有點懵,「可明明……」

    「快點兒,我路上要發幾條消息。」景燃催促他。

    景燃知道他想說什麼,可明明你不就是個車手嗎。

    「喔。」燕歲坐進主駕駛。

    租來的車是一輛中規中矩的捷豹,燕歲上車後調整了一下方向盤、座椅和後視鏡。

    他發動車子之前偏頭瞄了眼景燃,景燃拉安全帶的動作顯然還以為自己在主駕駛,他下意識地往左上方找安全帶,反應了一下,才去拉右邊。

    「在聯繫朋友弄票。」景燃說,「這一站是蒙扎,不好弄。」

    「沒事,我可以在外面等你。」燕歲說。

    「那不行。」景燃給他連上導航,「我說到必做到。」

    燕歲一笑,嗯了聲,打燈打方向,跟著導航出發了。

    路上景燃說弄到票了,他開雷諾方程式的時候認識一個哥們兒,那哥們兒跑場地賽,一心想進F1,多年無果。後來劍走偏鋒,開不上車,就去團隊幹活,進了車隊當維修工。

    「也算是進了F1呢。」燕歲評價。

    「是啊。」景燃看出窗外,「在賽道上,但不是車手。」

    又有什麼意義呢。

    燕歲難得心情好,碎碎叨叨地跟景燃說著這一禮拜在巴黎發生的事情。

    說阿笙在西雅圖的那個服裝公司來聯繫他,希望他能去做一個季度的色彩設計。燕歲說完自己搖搖頭,「我哪會設計,我學的是純藝術。」

    「看得出來。」景燃的視線挪回他臉上,「你頭髮還留嗎?」

    燕歲有些意外,「留吧,擋住脖子暖和一點,快要冬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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