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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8:37:01 作者: 寒川歌
    景燃專心看著路,在司機踩急剎之前會伸手兜一下燕歲。

    順便,掌心蓋在燕歲的手背上,好讓他睡得安穩。

    最後燕歲抓著他的手指,這個動作在英文裡叫「Around」,環繞。

    整個航程里,景燃明白了燕歲對許卿耀的隱忍,那並不僅僅是一把傘的恩情,而是舒荷給了燕歲短暫的,本該來自「母親」這個角色的庇護。

    所以燕歲痛苦,燕歲不單單是痛苦舒荷,而是因為他和舒荷一樣,都是沒得選的人。

    舒荷選擇死亡,燕歲選擇流浪。

    「到了。」景燃叫醒他,「我們到了。」

    燕歲睜開眼,抬眸,是巴黎秋天裡的夕陽,在布朗太太房子外牆塗染的銅色。

    -

    布朗太太送來一些她自己烤制的曲奇,燕歲送給她在機場買的精緻小梳子。生活似乎又回來了。

    披薩的外賣送來後,也就意味著吃完這頓飯就正式進入成年人的夜晚,那麼景燃是留宿嗎?燕歲慢吞吞地拆著包裝,然後去小廚房裡拿出兩個餐盤。

    「你接下來留在巴黎嗎?」景燃接過盤子,問他。

    燕歲點頭,「要把赫爾里太太的畫畫完,你呢?」

    順勢一問。

    「我明天走。」景燃說,「去你的主場。」

    燕歲歪頭,「我的主場?」

    「義大利。」景燃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燕歲的腕錶,「法拉利的主場,我去看F1大獎賽。」

    「哦……」燕歲恍然,他是個賽車手來著,「是你參加過的比賽嗎?」

    景燃搖頭,咽下嘴裡的食物,「不一樣的,F1是場地賽,我跑的是拉力,我在荒郊野嶺跑。」

    「那多危險。」燕歲睜大眼睛,「沒有賽道嗎?」

    景燃想了想,拿出手機,在相冊里翻到一個視頻,然後把手機遞給他,「拿著看吧,順便下飯。」

    事實上燕歲看得相當入神,短短五分鐘的視頻他一口都沒吃。

    視頻是景燃駕駛在群山之間。

    「這一截視頻,當時在雅魯藏布江的拐彎點,再往西一點兒就是喜馬拉雅山。」景燃說,「就是橫斷山脈,它的範圍比崑崙山還大,有7座山系。」

    視頻里的行車畫面,是賽車的駕駛室視角,燕歲能看見前擋玻璃外面的荒野山林,也能看見景燃不停換擋、拉手剎、放手剎的動作。

    視頻顛簸得相當厲害,直到一個飛坡----

    「哇。」燕歲驚嘆,「這車不會摔壞嗎?」

    「當然會。」景燃說,「就視頻里這輛,去年被我開廢了。」

    顯然,超出了燕歲的知識儲備,燕歲問了一句非常可愛的話,「你給車道歉了嗎?」

    景燃捏著一塊披薩笑吟吟地望著他,「你都不問問我死活啊?」

    「你不是就坐在這兒呢嗎?」燕歲回敬他。

    也對,景燃回憶了一下那次比賽,和他聊了一整個晚飯。

    拉力賽並不如F1那麼廣為人知,所以燕歲沒有概念,也很正常。景燃簡單給他解釋了一下。

    「拉力賽沒有賽道,你知道長白山天池峰嗎,就是賽會指揮中心告訴你,這個賽段從山腳開到天池主峰的山頂,反正上山就那一條路,你開上去就行。」景燃說,「每個賽道都是這樣,賽會給我們一個路線圖,領航員照著圖編制路書,然後,出發。」

    燕歲半懂半懵,「長白山天池啊……真好,跟自駕游似的。」

    「噯其實你說的……」景燃一笑,靠在椅背上,「差不多也有點那個感覺。」

    景燃說:「你聽過許巍的《藍蓮花》嗎?」

    燕歲點頭。

    景燃:「那會兒網上有句話,』你的一句藍蓮花,我就走到318『,好多人在那首歌底下留言,說這輩子一定要自駕一次318,四個車窗全降下來,車裡要大聲地放《平凡之路》、《曾經的你》,網上還有句話,』許巍的歌費汽油,朴樹的歌費輪胎『。」

    燕歲聽得入神,「你們賽車裡可以放歌嗎?」

    「我們不裝音響,達喀爾拉力賽有一組連車門都沒有,因為要減輕不必要的重量。」景燃說,「車手和領航都是從車窗里爬出來。」

    燕歲長長地「哦」了聲。

    「我們也不降窗戶,風阻大。」

    三個月往前的那些日子,他過得當真是羨煞旁人。同齡人要麼剛畢業,奔走在霓虹閃爍的城市裡找工作謀生,要麼繼續苦讀在研究生課業浮沉。

    他呢,他和他的好兄弟,和他的車隊同事們,最遠去到羌塘,最冷去了漠河,最熱去了沙漠。

    他和車迷合影,送給他們自己的棒球帽,他和他的領航、賽車,一起在年度冠軍頒獎台上被大家噴香檳。

    景燃曾是無數年輕人艷羨的對象,誰想坐在工位上寫報告,誰想在地鐵里一擠就是半小時起,誰想周五下班了被通知要做個PPT。

    那時候他多瀟灑。

    「環塔拉力賽,在塔克拉瑪干沙漠?」燕歲問。

    「對,那一帶。」景燃說,「字面意義上,環塔,就是環繞著塔克拉瑪干跑一圈。但是這個難度和賽程,沒辦法在十天內結束,所以一般是繞一半就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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