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刺蝟

  因為擔心記下的事情總是會有些缺漏，所以我就把謝樂明給請到訓練基地里來了，對於這一點謝樂明當然不會有意見……一來是因為這一段時間207高地沒什麼戰事，二來則是因為知道我們是在打坂旺的主意……那哪裡還會有不樂意的道理。

  後來我才知道，坂旺這個地方……可是留下戰士們太多太多的血淚，謝樂明這個連隊僅僅只是參與了一次進攻就折損過半了，可想而知這一個團的數次強攻會有多大的傷亡。

  「同志們好，各位首長好！」謝樂明看起來有些拘謹……這也是貓耳洞人的一種通病，在戰場上可以跟戰友們無話不談、無事不說，甚至連衣服都可以不穿「坦然相對」……但是一回到後方一穿上衣服，這就總覺得像是隔了點什麼東西。

  簡單的說，就是在不正常的地方呆習慣了，回到正常的地方反而會覺得不正常了。

  教導員是個很細心的人，他感覺到謝樂明的不自然後就給他遞上一杯茶笑道：「那麼文縐縐的幹嘛，坐在這裡的人都是打過仗的，全都是粗人一個……你還跟我們咬文爵字了！」

  哄的一聲，參謀們就笑了起來，闖王還輕鬆的給謝樂明拋過去一根煙，說道：「慢慢說……反正咱們不急，讓越鬼子多活幾分鐘也沒關係！」

  戰士們再次被逗樂了，謝樂明也很快就放鬆了下來。

  抽了幾口煙後，謝樂明就嘆了口氣說道：「我不是想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但是要拿下這坂旺還真不是那麼容易……」

  謝樂明一邊抽著煙一邊皺著眉頭指著地圖說道：「同志們看這坂旺……別小看這裡來來去去就這麼幾個高地，可是就是這幾個高地吃人不吐骨頭，我們都把它們叫做『虎牙』！」

  「為什麼會叫做『虎牙』？」我有些奇怪的問道。

  「叫『虎牙』吧！」謝樂明說：「一個是有虎口拔牙的意思，另一個……這幾個高地長的就像『虎牙』，楊營長你們從這一面看過去也許還看不清楚，如果打進去了從側面看就知道了……這幾個高地真他娘的是長得怪了，朝我們這一面就是陡得到處是懸崖峭壁，而且到處都是石頭，東西兩側坡度也在70到80度左右……唯獨就是越鬼子那一面十分平緩，就像是一顆顆朝著我們這邊倒勾過來的虎牙！」

  「哦！」聞言戰士們才恍然大悟，這用虎牙來形容還真是十分貼切。

  「而且……」謝樂明抽了口煙繼續說道：「這幾個高地在越鬼子那一面還有許多天然岩洞，我們打上去後在不到一平方公里的地方就發現大小岩洞30餘個，再加上樹木草藤這麼一蓋……簡直就是天然的碉堡群！」

  「難怪兄弟部隊的幾個團輪番進攻都打不下來！」趙敬平說道：「原來這些高地對我們來說是難攻難守，而對越鬼子來說卻是易攻易守！」

  「這位同志這話是說到我心裡去了！」謝樂明點頭說道：「坂旺對於我軍來說不管攻守都難……攻吧，地形陡峭不說，還到處都是突起來的石頭，鬼子隨便炮彈往這一炸，那石頭就像彈片似的在我們頭上亂射。守吧……這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有時想找個地方躺一躺都找不到！所以我們只有繼續往後撤，退到207高地才有辦法守！否則沒呆幾天一個連隊就被打沒了！」

  頓了頓，謝樂明又接著說道：「反過來越鬼子就舒服了，咱們千辛萬苦的犧牲了一大堆人攻了上去，一看什麼人也沒有，全躲在洞裡，一堆炮彈過來我們又是一片傷亡……越鬼子躲在洞裡給炮兵報坐標呢，那炮彈是一打一個準，等炮彈把我們炸得亂七八糟的時候，越鬼子再鑽出來一陣亂打……我們連能有一半的人能活著回來都算不錯了！」

  聽著謝樂明的話，我們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這樣的地形，就別說是去進攻了，就是越鬼子讓給我們我們也不敢要啊……要來後越鬼子輕鬆的一陣炮火再一個衝鋒就能把我們打下去，而我們卻無可奈何。

  所以說……這裡會成為中越邊境唯一被越軍突進國門4公里的地方，會成為中國的奇恥大辱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後來我才知道……這件事是發生在中**隊全線進攻越南，打得越南毫無還手之力的大背景下，於是最先帶隊突入中國境內的越軍338師460團第3營營長就出名了……越南方面的宣傳就是：「英勇的三營指揮部隊攻入中國4公里，最遠達到5公里……這極大的鼓舞了越南軍民的鬥志！」。

  於是三營營長很快就成了越南的民族英雄，接著就一路升遷，最後竟然升到了諒山省軍區司令……

  而實際上，當年這個3營是在這種地形下，而且是在團級規模的炮火支援下對陣我軍一個連及一個民兵連，而且還打了三天兩夜。

  這在我們今天看來簡直就是無法想像……在這樣的地形上一個連的正規軍再加一個連的民兵怎麼可能守上三天兩夜呢？

  當然這可以說是我軍戰士十分勇敢，但從另一方面也說明了這338師3營其實沒多少戰鬥力……嚴格來說這三營營長在這種情況下把仗打成這樣應該被臭罵一通才對，但越南為了宣傳效果或是起表率作用，就愣是把這個無能的營長給捧成了民族英雄。

  越南的那些糊塗事就不是我需要關心的了，我需要關心的就是眼前該怎麼把坂旺這個硬釘子從這地圖上拔下來！

  「越軍的兵力部署是怎麼樣的？」我沉著臉問。

  「基本情況是這樣的！」謝樂明指著地圖說道：「越軍主力是320師5團的兩個營，分別駐守在公路兩側的481高地和544高地上，還有一個靠後的518.6高地，這上面駐守著祿平縣公安屯兩個連。其中481高地和544高地是坂旺地區的制高點，占據這兩個高地不僅可以牢牢的鎖住了通往坂旺腹地的必經之路……而且可以用炮火控制周邊20公里的地區，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而這段公路雖然不寬，路況也不好，但卻與越南4號公路相通……越軍的兵力和補給很容易通過這條公路運輸到一線！」

  趙敬平點了點頭，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這條公路是我們修的……這是在越南抗法和抗美的戰鬥中……我軍修起來援助越南的秘密通道！」

  「他娘的！」趙敬平這麼一說參謀們就罵開了：

  「咱們修的路，現在就變成了越鬼子的補給線！」

  「以前咱們是用這條路給越南運糧運武器的，現在他們用這條路運打我們的子彈、炮彈！」

  ……

  於是辦公室里一時罵聲一片……但生氣又能有什麼用呢？現實已經是這樣了，總不能讓越鬼子把以前吃進去的全都吐出來吧……再說了，就算讓歷史重演一遍我們明知道越南以後會跟我們打仗，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也許還是不得不援助越南，原因很簡單……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越南只不過是角色變換得太快了一點而已。

  所以我打斷了戰士們的罵聲，繼續問道：「越軍防禦情況怎麼樣？」

  「這個嘛……」謝樂明聞言不由一愣，接著就在地圖上一陣亂指：「這裡有地雷，這裡有鐵絲網……這裡有火力點，這裡也有……」

  這說得這裡一點那裡一點的，只聽得我們一片混亂。

  「基本情況是這樣的！」闖王接過話來說道：「越軍利用坂旺得天獨厚的地形條件，依著岩洞在反斜面上修建了大量的暗堡、隱蔽部、坑道、塹壕、屯兵洞，並用交通壕相互連通，甚至公路附近的村莊、房屋也被改造成了火力點，所有工事、火力點相互呼應，構成了遠、近、前、側、上、中、下等多層次立體交叉火力網。道路要點又布設大量的防步兵、反坦克地雷以及多層鐵絲網、竹籤、陷阱等障礙，防守十分嚴密，進攻起來難度很大！」

  聽著闖王這話謝樂明不由一愣一愣的……他的確是知道越軍的工事是怎麼樣的，可是卻不知道要像闖王這樣形容……這隻怕就是有沒有念過步校的區別所在吧！

  但是不管是謝樂明說的還是闖王形容的……都指向一點：那就是越軍320師布下的防線可以說是聞所未聞的嚴密。這使我感覺放在面前的不是一張地圖，而是一隻刺蝟……一隻渾身長滿了尖刺的刺蝟，一隻讓我無從下手的刺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