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第475章 順其自然

  人生殊難遇知音，楊嗣昌當即激動的把趙澤拉入了他的書房，他書房很大，不僅有堆成小山的案牘公文，更有汗牛充棟的諸子百家之籍，在書房的正中央還掛著宣大三鎮的地圖。

  他激動的不已指著地圖道：「老夫是這樣想的，此時建奴兵鋒直指寧武關，寧武關危在旦夕，若寧武保則大同不僅南部大門洞開，代州和忻州皆是五險可守，雖寧武關地位重要，但為引敵深入，我打算並不支援，而是指揮大同巡撫派人重兵把守陽方，朔州和馬邑、阻敵北進，讓其入代州和忻州，繼續深入。然後再指揮山西巡撫在代州忻州之地處處設防，不斷削弱敵軍，那麼你到時斷路的時候，面對建奴反撲的壓力就會大大減少。最後待入塞建奴精疲力盡之時，再命全軍出擊，共滅此賊。」

  聽完了楊嗣昌的計劃，趙澤也覺得不錯，但是不得不考慮一點，執行力。如果總督能夠完全指揮巡撫那麼這個計劃斷然是沒什麼問題，但是關鍵是督撫同級，你掛了兵部侍郎銜，人家也掛了，你掛了簽都御史，人家也不差這個，兩人是平級的關係。雖然名義上總督轄巡撫，但是巡撫可以不買總督的帳，明朝的軍事制度，問題是非常大的。巡撫可以不買總督的帳，自然人人都有私心。

  打個比方寧武關一破，大同南部門戶大開，建奴可以東進也可以北驅，如果設想堵住北部的缺口讓建奴東入代州忻州，大同巡撫焦源薄自然是滿意，但是山西巡撫吳甡就不滿意了，憑什麼要放進我代州忻州，這鍋讓我背。放他入大同，大同巡撫就不滿意了。

  所以趙澤欠身地說道：「軍門所言不假，末將也深為佩服，只不過此事涉及兩鎮用兵，軍門又如何協調兩鎮用兵。且如此依照軍門之言，屯兵大同南部，再讓代州忻州處處設防。此舉固然不錯，但建奴皆是百戰之兵，狡黠如狐，這麼明顯的破綻他怎麼看不出來。與其弄巧成拙，不如放任自流，這樣建奴定無戒心。＂

  楊嗣昌聽後臉色一沉道：「我軍全無防備仍由建奴長驅直入，後果不堪設想啊！」

  趙澤沉聲說道：「此時軍門無憂，雖是言無所防備，然並非是全無防備，楊軍門你不做防備並不代表著宣大下面的三鎮都不做準備。此番建奴入塞，造成的後果誰也無法承擔，宣大三鎮怎麼會放任建奴入塞，自然會各有準備，只不過沒有人居中調節，各自為戰，鮮能取得戰果罷了。

  待建奴無疑心，大搖大擺入塞，他越是入塞深，那麼自己就越危險，待其完全深入後，我再按照軍門吩咐，提一銳旅，南下直攻河曲，聞知河曲已失，退路一斷，入塞建奴必會方寸大亂，回師來援。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然我只需要死死扼守住河曲之地，入塞建奴為避免被全殲，自會如飛蛾撲火來攻。此時軍門再協調三鎮之兵，四出殺敵，這正是關門打狗，入塞建奴哪有不全軍覆沒的道理。」

  楊嗣昌聽後，沉思了一會兒後說道：「你之所見，老夫甚為贊同，只不過老夫擔憂地是，河曲之地乃是其咽喉所在，建奴自然也深知他的重要性，必有重兵把握。你可有幾層把握，能夠攻下建奴重兵把守的河曲。假設河曲攻下之後，既知退路已斷，塞內塞外建奴必然竭力攻取，到時你可又是腹背受敵，你可曾又有幾許把握能夠守住，若有不測，你便是陷入了萬劫不復之地啊！」

  對於此戰的困難，趙澤早就思考過，面對楊嗣昌拋出的一系列問題，趙澤連忙說道：「此番作戰，某將已經推演數遍，雖不能說是成竹在胸，但也有六七把握。現在我麾下新練之兵，已有八千有餘，其中兩千還在訓練之中，不足為戰，但是剩下的六千，皆是訓練有素，武器精良的精銳之旅。我部火炮裝備猶多，現在光紅夷大炮就有十門，其他各種火炮更是無算。因而無論是攻城還是守城，我都是有把握的。」

  楊嗣昌沉吟了一會兒道：「六千餘人是否不夠？」

  趙澤連忙進一步的解釋道：「這六千人只不過是指全部能戰之士，我將會在動員民兵五千，用於後勤。在攻占了河曲之後，還可以收集河曲之殘兵，鞏固城池。」

  楊嗣昌長嘆了一口氣道：「而今我只麾下正好有標兵三營，不如跟隨沛霆這次行動。」

  標兵乃是總督巡撫之人手下所轄之營，「標」即有榜眼的意思，這些標兵通常下，無論兵源還是裝備，都是總督和巡撫手下比較好的，所以戰鬥力自然也不弱。

  聞知楊嗣昌還撥給自己三個標營，這真是雪中送炭，趙澤當即樂開了花說道：「軍門如此厚愛，末將必不會辱沒使命。」

  ……

  多爾袞此時不過剛剛二十出頭，但是老奸巨猾已經開始這時就已經顯現，面對好對好大喜功豪格和薩哈璘要求提出入塞的想法時，此時豪格乃是皇太極的長子，自己也並不是順治時的攝政王，話語權在豪格的面前時自然也差很多。他老奸巨猾當然也知道此次入塞的風險，孤軍深入，若是河曲之地被明軍斷截，那麼入塞的明軍都不過是瓮中之鱉，他沒有反對也沒有贊同，只不過提出一個要求，此次雖能打著明軍一個措手不及，但是畢竟是孤軍深入，由自己帶領著本部人馬，在鎮守黃河外面，與他們相位呼應，這等於是為自己打上了一個保險槓，豪格和薩哈璘自然滿意，但是他們卻不知道這是多爾袞的保身之舉。

  接著和預想的一樣，豪格和薩哈璘通過黃河結冰，突然入塞，打得顧德義一個措手不及，顧德義本不過是一個教書先生出身的文官，根本就不懂什麼軍事，面對建奴鐵騎，怎麼可能守的住，還好按照趙澤的吩咐提前修復了一下守備，所以還是抵抗了一下，輸的不是那麼難看。城破之後，他就帶著守城的殘兵潰勇，逃到了大山之處躲了起來，休整一下，打算和建奴打游擊。

  建奴越過了黃河之後，湧入了山西，如若無人之地，一路燒殺劫掠，沒兩三天的時間就到了寧武關，寧武關畢竟為天下雄關，做了一番強硬的抵抗之後，惱羞成怒的豪格，將寧武關完全毀壞。

  攻下了寧武關之後，豪格和薩哈璘犯難了。到底是該北上大同，還是該南下太原。一時軍中吵的不可開交，膽子大的比較有遠見的認為應該趁機北上大同，再發草原上諸部蒙古大軍入塞直入大同，如此大同南北交戰，腹內受擊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攻占大同，占領了大同之後，東可進宣府威懾北京，南可入太原，震懾陝西，河南之地。

  而保守者則認出此舉過於冒險，此番只不過是順帶著入塞，不如趁敵未備，兵鋒直指太原，搶了便跑，方是上策，正在他們吵著往哪進兵亂鬨鬨的時候。大同巡撫聞知寧武關失守，嚇了一跳，這可是大同的南大門了，連夜和總兵王朴帶著人馬屯兵朔州，馬邑等地，將這個漏洞堵著死死的。

  而山西巡撫本來就被建奴入塞在自己境內弄得焦頭爛額，建奴鐵騎，來去如飛，他也不知道他的下個目標是哪裡，只有一邊調集軍馬保守太原，一邊嚴厲申斥各地嚴加失守。

  而當聞知寧武關也失陷的實話，山西巡撫開心的差點跳了起來，這建奴不直接打忻州威逼太原，卻去打那鳥不拉屎的寧武關，看樣子他是打算去大同啊！眼見這瘟神終於要送走了，山西官員無不都是彈冠相慶。為了謹慎起見，山西各地當即動員起來，將大軍全部擺在了忻州太原一線，幻想建奴在山西將無處下口，自然會去太原。

  豪格此行的目的名義上是安撫察哈爾部，實際上是再次掃到林丹汗的實力，入塞山西，不過是計劃之外的打穀草而已。他們就像一隻無頭的蒼蠅一樣亂飛，在打下了寧武關之後，等他們爭吵完了之後，豪格這才發覺自己像一個夾心餅乾一樣，自己此時處於大同和山西兩鎮的夾層中間，北上和南下已經都不容易了。

  這次入塞只不過是計劃外的節目，豪格也沒打算長留，打算好好的劫掠一頓後滿載而歸，無奈之下便引著兵馬繼續西行，沿路劫掠一到了代州和忻州。

  代州忻州在明末一直少受兵災和流寇的侵擾，豪格剛到此地沒多久，就已經搶得盆滿缽滿，隨他前來的大小建奴，沒有那個心中不痛快，望著滿車的財寶，滿帳篷的少女，這些建奴一個個樂得開始飄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