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尋常
2023-11-11 11:06:35 作者: 熏歸花
這是朱信之。
這是她的夫君。
這肩膀,是她曾經很想依靠的全部。如她所想的那樣,堅實又可靠。
她有點驕傲!
將頭靠在朱信之的肩膀上,聽著他的布鞋踏在空落落的道路上,一聲,又一聲,很輕,又很重的落在她的心頭。裴謝堂忍不住勾起唇角,在宮中受了一點委屈,但她忽然發現,原來在他的心目中,自己已經是一個不同於尋常的存在了。
他為了她,同曲貴妃頂嘴。
他為了她,做了從前不做的事情。
裴謝堂低聲說:「王爺,你抱著我這樣走,不合規矩,要是讓禮官看見了,明天上朝的時候肯定要參你一本的。」
「禮官宋元,他還是個光棍呢,沒媳婦,才整天羅里吧嗦的,總說男女授受不親。」朱信之低聲說。
裴謝堂噗嗤一笑:「王爺,你學壞了,你敢在背後編排宋大人。」
「實話實說。」他說。
他送了送手臂,將人抱得緊了緊,步子走得更快了幾分。從宮中出來,馬車早已等候在宮門口,見朱信之抱著裴謝堂,孤鶩吃了一驚:「這是怎麼了?」
「母妃罰她跪了一個時辰。」朱信之吩咐孤鶩:「去找一些冰來。」
孤鶩滿面狐疑,好端端的,貴妃也一向喜歡王妃,怎麼說罰跪就罰跪?
他見自家王爺擔心,不好多問,趕緊跑去找一些冰塊過來。朱信之將裴謝堂抱上包車,自己也上了車後,小心的捲起她的裙擺,將捲起,查看她的膝蓋。裴謝堂的皮膚本就偏白,這一撩起,朱信之立即倒吸了一口冷氣。
裴謝堂低頭順勢看了一眼,嗯,兩條腿的膝蓋處已是青紫一片。
「疼不疼?」朱信之伸手摸了摸那些青紫傷痕,手指微微有些顫抖。
裴謝堂搖搖頭:「就是看起來嚴重,其實不是太疼,你看,我從前在謝家的時候也總是被我爹罰跪祠堂,我的膝蓋比你想的還要堅強,哎呀——」卻是冷不丁朱信之按了按,裴謝堂猝不及防,疼得叫了出來。
「嘴硬!」朱信之橫她:「好啦,出了宮,你就實話實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裴謝堂嘿嘿笑,不知該怎麼回答。
這個問題難啊,要是訴苦,難免有告狀的嫌疑。要是說得不好,又得全部攬在自己身上,可她又委實覺得冤枉。她剛剛擺脫了泰安郡主的污名,沒理由又要將莫須有的東西扛在自己的肩膀上。
她不說,朱信之便道:「你不要瞞我,也別撒謊。我知道你不是一個對長輩不敬的人,你跟母妃之間也沒什麼誤會,沒來由的,不可能會惹怒了她。我母妃那兒我也清楚,她並非與世無爭,事實上,母妃心思深沉,遠比表面看起來更謹慎小心。但她是我的母妃,對我是一分真心,對你也如此,她沒理由會突然懲罰,一定有什麼原因。你仔細想想。」
這話說得也對。
裴謝堂沉思,記憶中的曲貴妃素來都很講道理,像今天這樣不講道理說罰就罰,還真是第一次。
原因?
她想了想,好像一開始並無什麼不同,而是在診脈之後,就變得有些古怪了。
她抬頭,很是狐疑:「方才母妃喚我去後,就讓御醫院的祁黔為我診脈,祁黔說我氣血虧虛,母妃就忽然不高興了,等祁黔走後,母妃說我並未盡到為皇家開枝散葉的本分,便讓我跪著。」
「就這樣?」朱信之眉頭蹙起。
裴謝堂點頭:「就這樣。」
一時間,兩人也百思不得其解。孤鶩尋了冰塊過來,朱信之用手絹包住,給她冰敷膝蓋,以免膝蓋腫起來不能站立。等回到王府,朱信之手中的冰塊早就化成了水,他將裴謝堂抱回主院,便吩咐請祁蒙過來,祁蒙一瞧,頓時吃了一驚,急忙拿了藥膏過來搓揉裴謝堂的膝蓋。
「王爺,王妃無礙。」祁蒙揉捏了片刻後,便說:「只是一些淤青,很快就會散。」
「我來。」朱信之接過藥膏,輕手輕腳的替裴謝堂搓揉。
裴謝堂見他神色不寧,看了片刻,忽覺心中一震,連忙按住朱信之的手,問道:「王爺,今兒是什麼日子?」
「六月十三。」朱信之說。
裴謝堂搖搖頭:「六月十三……王爺,我沒記錯的話,今兒是四殿下的忌日吧。」
曲貴妃的第二個兒子,四殿下朱孝裕,據說病故的第二天,就是中宮皇后的生辰。算算日子,不就是今天嗎?
裴謝堂忽然明白過來,為何今日曲貴妃突然要懲罰她了。
她大概是通過這種方式,來督促裴謝堂早點生一個朱信之的血脈,延續她心中最大的恐慌和擔憂——朱信之一直沒有子嗣,曲貴妃總擔心哪一天他會突然撒手人寰,什麼都不曾留下,就好像她的二兒子一樣。那時候,就留下曲貴妃一個人,就如同當年長子連名字都來不及賜下就夭折的那種落寞傷痛。再看看中宮之中人人歡慶,而如今再無一人記得皇四子的忌日,曲貴妃年紀漸長,心中的不平、擔憂、傷痛爆發,故而變得古古怪怪。
朱信之臉色猛地一變,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我得入宮一趟。」
「快去吧。」裴謝堂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是一個孝順的兒子,這個時候,萬萬舍不下自己的母親。
「交給你。」朱信之吩咐祁蒙:「要用什麼藥,府中沒有的,就讓孤鶩去買。」
他快步去了,臨走前又回頭看著裴謝堂,一臉欲言又止。
「我沒事。」裴謝堂知道他在擔心什麼,笑著揮了揮手:「如果你真的覺得愧疚,回來的時候,將你看到的最好吃的東西帶給我。」
朱信之重重點頭,不多時,傳來他焦急又無奈的聲音:「快,進宮。」
他一走,屋子裡就安靜了下來,祁蒙小心的搓揉傷口,裴謝堂只覺得膝蓋一陣熱,笑道:「這是什麼藥,擦著倒是舒服。」
「化瘀膏。」祁蒙托著手中的小藥瓶:「我自己研製的,雖然比不上宮裡的,但效果很好。」
「說到宮裡,我方才就想問你,你是不是有個親戚叫祁黔?」裴謝堂連忙按住她的手,低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