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72章 晦暗不明
2023-11-11 10:48:15 作者: 阿妻
「這是菱江邊上,你落水了,現在感覺怎麼樣?」
趙晚樓吃力地坐起身來,環視了一圈周圍,這木屋應該有了年頭,看著雖破舊,但房中卻乾淨整潔。
「你叫我阿卿就可以了。」阿卿說著,伸手摸了摸趙晚樓的額頭,輕柔道:「燒退了,還好還好。」
趙晚樓垂眸看著身上穿著的衣衫挑了挑眉,記憶中她落水後好像是有個人出現了,她抬眸,問:「是你救的我?」
阿卿笑了笑,乾淨清澈的杏眸眨了眨:「那菱江中的水就算是六七月也是冰涼刺骨,我可沒有那個本事救你。」
「那……?」許是環境不同,趙晚樓身上少了以往的深沉,多了一絲天真:「我怎麼來的這裡?」
阿卿皺眉,剛要說什麼,就見一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頎長的身軀逆光走進來,眉眼逆光,深邃迷人,同樣是粗布衣裳卻仍舊有種貴氣之感。
趙晚樓看著走進來的人,怔愣了一下,在水裡那一模糊的人影瞬間清晰起來。
「醒了。」贏夙走進來看著面容蒼白,那雙眼睛卻濕漉漉的小姑娘,挑眉:「能走嗎?得趕緊離開這裡。」
趙晚樓抬眸直直地定在贏夙的身上,此刻贏夙正在詢問她,趙晚樓猶然記得在雲陽時,這廝還與她說『希望她能活著回到帝都。』
誰曾料到在進入菱江又碰到了,現在反而還是她欠人家恩情。
「能走。」趙晚樓說著便起身,雖然落入江水之中,趙晚樓起身之時除了輕微的眩暈外,並沒有別的不適。
她記得剛剛阿卿說她發燒了?
「姑娘,你真的能行嗎?昨夜……」阿卿起身扶著,話沒有說話就被打斷。
「能走現在就啟程。」贏夙淡淡的看了一眼阿卿,然後轉身走出木屋中。
趙晚樓擰眉,泛白的唇角扯著一抹笑意:「沒事,多謝你的照顧。」
「沒有沒有,是那位郎君給了我阿翁很多銀子,我應該照顧你的。」阿卿被男人看了一眼,嚇得垂著腦袋低聲道。
趙晚樓沒有緊蹙,昨夜?昨夜她很嚴重?
「還不走?」外面響起贏夙不耐煩的聲音。
趙晚樓心微微一緊,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得讓著,畢竟是他救了自己一命。
走出木屋中,強烈的日光讓趙晚樓眯著眼睛,她看著那棗紅駿馬上的男人,恰好,男人也看著她。
趙晚樓抿著唇,看著那馬背上意態閒適,嘴角還有幾分懶散的笑意的男人,猶如芒刺扎中心神一般,然後朝著他走去。
「騎馬可行?」贏夙半眯著眼睛看著小姑娘,多少有點覺得晦氣,昨日真是瘋魔了才在殺了最後一個人後跳下菱江。
掉隊了不說,上岸後還來到這麼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要什麼沒什麼,要不是想著他下了一趟水才救起來的人,他真的不會用內力給這小姑娘排除體內的寒氣。
「可以。」趙晚樓話落,就看到了另一匹黑色的駿馬。
正是這時,阿卿拿著一件珍藏許久的白色披風跑了出來:「姑娘,菱江岸邊的風也冰冷,雖已四月,但你身子還未痊癒,把這個披上吧,頭也要保護好,別落下病根了。」
說話間,阿卿便把披風給披在了趙晚樓的身上,連帶著腦袋也遮擋住,只露出那雙深幽且沉寂的眼睛。
「多謝。」趙晚樓暗啞的聲音響起。
阿卿柔柔一笑:「再見。」
贏夙晦暗不明的目光看了一眼後,就收了回來。
趙晚樓走至黑色駿馬面前,利落地翻身上馬,拽進韁繩後,看向贏夙時,那廝已經走了一小段距離,並沒有要等他的意思。
他們脫離了隊伍,也不知道趙家現在得到了什麼地方。
「再見。」阿卿朝著趙晚樓揮手。
趙晚樓回眸,淡笑著,並沒有說再見,人生有眾多的過客,哪裡能每個人都能再見?
贏夙刻意地放慢了速度,聽著後面馬蹄聲越來越近,薄唇輕扯,倒是不知常年養在閨閣中的姑娘還能騎馬。
不怎麼烈的日光灑在菱江兩岸,偶有孤鳥飛過響起一道鳴叫。
兩匹駿馬在江邊散漫的走著,馬背上的兩人並沒有別的交流,周圍偶爾響起的聲音也是格外的愜意。
許是這樣的速度太過散漫,贏夙劍眉緊皺,照著這樣的速度何時能趕上下個地點?
似乎耐心徹底用完了,贏夙扯了一下韁繩,停下來。
趙晚樓見狀,剛要開口詢問,就見贏夙側頭看向她。
「過來。」聲音低沉,也能聽出來語氣中帶著慍意。
待馬匹並排相近的時候,趙晚樓看向贏夙,問:「怎麼了?」
下一刻,趙晚樓只感覺天旋地轉,待她反應過來時,已經在棗紅馬匹的背上,她一個重心沒穩,險些摔下馬,只是一隻大手瞬間拽緊韁繩時剛好攬過她傾斜的身子。
趙晚樓呆滯地看著前方,身子僵硬無比,她看著環住他的雙手緊拽著韁繩,日光的照射下,那雙大手好似染了一層光,就連那脈絡都如此清晰。
後背隨著馬匹的速度快起來緊貼在那結實的胸膛上,趙晚樓秀手緊握,眼中滿是複雜。
耳邊呼嘯的風伴隨著男人有序的呼吸聲讓趙晚樓睜大了瞳孔,他是在嫌棄她速度慢?
所以才這般。
「此番回帝都的路上有千難萬險,都是要寧妃以及皇子的命,不能再耽擱下去,若是受了什麼委屈,就憋著。」
霸道的解釋飄散在風中,卻也重重地落在趙晚樓內心深處。
他完全可以丟棄她率先離開,也可以讓她死於冰冷的江水之中。
她緊緊地擰著柳眉,一時之間猜不透這個男人到底要做什麼。
菱江岸邊上。
駿馬奔馳著,馬背上的男女各有風華,馬蹄聲驚了不少林中鳥。
到天色暗盡時分,棗紅色的馬匹緩緩進入了均州城門。
此時的趙晚樓已經精疲力盡,進入城中後,因著遊人眾多,二人下馬在城中走著。
「寧妃是在這裡等著你嗎?」趙晚樓下馬後鬆懈了許多,精神也好了起來。
贏夙嘴角輕扯,淡笑不語。
似乎他並不想與小姑娘提起寧妃的事情。
趙晚樓內心輕笑,皇家秘事,況且她還是趙家的人,若贏夙說了那才奇了怪。
正是城中尋找贏夙身影的楠山,在看到大人與趙家大姑娘個並肩一起的時候,眼中還是閃過詫異。
楠山穿過人群,走到贏夙的面前,恭敬道:「大人,娘娘等候多時了。」
贏夙輕嗯一聲後,把手中的韁繩扔給楠山,看向趙晚樓:「趙家並沒有在均州碼頭停留,一直往帝都而去,你可要隨我們一同回帝都?」
「我父親沒事?」趙晚樓想到那群黑衣人的刺殺,她深深的看著贏夙。
贏夙別開目光,楠山上前解釋道:「雖是同時出現的殺手,但目的不一樣,姑娘的父親以及兄長並無事,提前進了帝都。」
趙晚樓聞言,對那句『目的不一樣』眼中閃過異樣。
「姑娘就隨我們一同回帝都,待到了帝都由寧妃娘娘派人送你回趙家,應該不會有人議論姑娘的名聲。」楠山站立在趙晚樓的身邊。
此時的贏夙已經走在前。
趙晚樓盯著那偉岸的身影,低聲問道:「寧妃也在這裡?」
楠山見趙晚樓小心翼翼的模樣,不由地看向前面的大人,說道:「寧妃必須得由我們大人護送回京,這是皇上的旨意,昨日大人見姑娘落水後,便跳下了菱江,因此耽擱了路程,寧妃因著怕再生事端,就留在這均州等大人前來,再啟程。」
趙晚樓在聽到『跳下菱江』的時候,目光落在贏夙的背影上有著輕微的變化。
均州是東浙地界的一座城池,因靠菱江,碼頭上來來往往的人眾多,很快,趙晚樓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約莫過了一刻鐘,楠山把馬匹交給客棧的小哥兒後,便帶著趙晚樓走進了客棧中。
如趙晚樓所想,這間客棧並沒有什麼人,想來是寧妃出現,北鎮撫司的人怕驚擾了寧妃,便把整個客棧都包了下來。
「姑娘去那間房,房中的換洗衣物在下已經讓人準備好,然後姑娘好好休息,明日啟程回京。」
趙晚樓微微頷首:「多謝。」
視野之中並沒有贏夙的身影,想來應該是見寧妃了。
趙晚樓與楠山點頭過後,便朝著二樓左邊的第二間房中而去。
而另一邊的雅間中。
氣氛怪異,主位上的女人一襲淡藍華服,眉目間自有一番風情,端莊地坐在那裡,她看了一眼站在房中央的男人,調侃道:「倒是不知千戶大人還有憐香惜玉的一面。」
「就不打擾娘娘休息了。」贏夙眉梢淡淡,對於寧妃的調侃毫不在意,說著便轉身。
「聽說是趙家的姑娘。」寧妃優雅端起茶盞,眉眼微挑,看著轉身的背影又轉回來,紅唇勾起笑意,輕抿一口茶水後,她一手捻著茶蓋,輕輕拂著茶水表面,繼續道:「什麼時候和趙家走近了?你又要做什麼?」
說著,寧妃清冷一笑:「本宮可不信,你贏夙會做沒有目的的事情。」
贏夙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主位上的女人身上,他深邃的眼眸泛著凜然的暗芒,輕嘲道:「娘娘難道現在不該關心如何順利的回到帝都?」
「來人,去把千戶大人帶來的姑娘請來。」寧妃盯著贏夙,滿臉笑意。
「是。」
寧妃見男人面容並沒有變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打趣道:「本宮就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嬌嬌女,能入了你贏夙的眼。」
贏夙深深看著寧妃,他沉默著,卻沒有挪動腳步離開。
相隔了好一會兒,寧妃的婢女才帶著換了一身衣裳的趙晚樓走進來。
趙晚樓雖不明所以,但那是容安帝心底的人兒,她怎敢怠慢?
「臣女見過娘娘。」趙晚樓走進一直低垂著頭,福身恭敬道。
「抬起頭讓本宮看看。」寧妃放下茶盞,漂亮的眸中帶著一絲戲謔。
待少女抬起頭看向寧妃的時候,寧妃有一瞬間的怔楞,似乎想到了故人,嘴角的笑意也淡去。
少女身著一襲青衣,清波的眸中若有似無的閃過一絲訝色,無雙的容顏綻放一抹極為淺淡的笑容,聽說寧妃是容安帝年少時心愛之人,容安帝登基這麼多年也沒有立誰為後。
等的就是寧妃。
只是可惜了,前世寧妃回宮後受到太多牽制,除了身後的北鎮撫司和寧家,幾乎整個朝堂都把寧妃看做眼中釘肉中刺。
就連容安帝在權衡利弊下,也默認了朝臣對寧妃這些年的逃走從而討伐。
寧妃的兒子更是成為了眾矢之的。
在那場回宮的風波中,趙家也開始了有了動作。
「叫什麼?」寧妃語氣親和了不少。
「晚樓,趙晚樓。」趙晚樓靜靜的看著寧妃,說道。
「晚樓……」寧妃輕輕的咀嚼著這兩個字,好似陷入了一陣回憶,她再次抬眸看向少女的時候,少女那張臉好似與故友的那張臉重合,她有些惆悵的說道:「你與你母親長得真像。」
趙晚樓深黑的眸子越發的加深,寧妃識得她母親?
「聽聞千戶大人救了一個姑娘,且還姓趙,本宮以為是趙閏的大女兒,沒想到是趙循的女兒。」寧妃瞬間也沒有多大興趣了,如果是趙閏的女兒還好說,但卻是早亡故友的女兒,寧妃原本掀起的心思也扼殺掉。
趙晚樓聽出了寧妃語氣中的可惜,她目光平靜而冷清,寧妃這是在可惜……什麼?
「走。」
趙晚樓聽著低沉的聲音才側眸看向眉目明朗的贏夙。
「下去吧。」寧妃擺了擺手,說道。
「臣女告退。」趙晚樓福身後退出房中。
贏夙走出房中看著前面嬌小的身影,神色晦暗不明,此番前往的是帝都,入了趙家那座府邸,小姑娘的人生就不是她自己能做主的。
而趙家就兩位及笄的嫡女,趙閏的打算一直那麼明目張胆。
若趙家女兒進入後宮,朝堂必將、亂。
「趙晚樓。」他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