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四章 一蓑煙雨

  庶族民眾，倒是挺實惠的，不管現在是什麼朝代，只要能讓我安安穩穩過日子，有個很好的生活和奔頭就行了。

  但江南固有的門閥豪強，知道大隋不會因為他們的投誠而放過他們，因此，江南地界上大規模的騷亂是沒有了。但小規模的，而且是比較頑固的騷亂，還是時常有的。

  不過，大隋從大體上，實現了對江南的逐步控制。

  上京方面，沒有對秦蒙有什麼具體指示，楊廣便一再挽留秦蒙協同處理江南事務。

  李剛倒是來了幾封信，問及江南近況之餘，隱晦問起了秦蒙歸期。

  秦蒙一方面是有楊廣的挽留，但另一方面，江南諸多事務，也確實是需要他，因此，秦蒙在江南，一待就是兩年。

  不知不覺，時間到了開皇十七年（也就是公元五九七年）。

  秦蒙這兩年陪著楊廣，還真沒過過幾天舒心日子，楊廣是個工作狂，一天到晚全部的精力，都奉獻給了公務。秦蒙再怎麼懶惰，也不好意思在楊廣玩命工作的時候，自己偷摸耍滑吧？

  最要命的是，秦蒙的身份，楊堅一直沒給他更改，從理論上來說，楊廣的職司工作，是需要秦蒙監督的。

  楊廣是個非常清楚犯忌諱是多麼嚴重的人，因而，哪怕他是皇子，哪怕他篤定秦蒙不會打他小報告，卻依然是重大事情要跟秦蒙商量。

  即便是楊廣覺得自己的意見正確無比，可一旦秦蒙堅持他的意見，楊廣解釋無果之後，會斷然放棄自己的想法，採納秦蒙的想法。

  楊廣情商高的地方，就在於秦蒙的想法哪怕是錯了，也主動攬在自己的身上，儘可能的不讓秦蒙難堪。

  秦蒙發現，那些曾經的老部下，哪怕是達奚暠這樣，跟他有叔輩親情的，也對楊廣忠心耿耿，這是楊廣平素關心愛護所致，而並非是僅僅靠權謀換來的。

  江南慢慢恢復正軌，秦蒙再一次向楊堅匯報江南諸事後，楊堅終於下旨，讓秦蒙返回京師。

  接到聖旨，是開皇十八年的四月。

  江南四月時節，正是煙雨連綿的時候。

  秦蒙在建康是比較苦悶的，但真的一下子要離開這裡，心裡總是有些莫名的牽掛。

  楊語倒是很想跟秦蒙好好私下聚聚，但身處秦蒙這個位置，看著顯赫無比，私下也可以說是辛苦無比。

  離開江南在即，秦蒙想見見楊語，不想，江南開科在即，楊語因為是負責恩科的官員，又得和周圍斷絕聯繫，就這樣明知道在身邊，也是不能相見。

  秦蒙不想打攪他人，帶上新文禮，到那玄武湖畔，披上蓑衣，泛舟到湖心，放下短棹，任憑孤舟在湖上飄蕩。

  就在秦蒙閉上眼睛，傾聽那幾不可聞的綿綿細雨打在湖面上的聲音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老長官獨自泛舟湖上，也不叫上老部下，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楊廣單人短棹孤舟，一點點靠近了秦蒙。

  秦蒙稍稍有些意外，楊廣的忙碌，他是太清楚不過的，楊廣一天睡覺不到兩個時辰，忙成這樣了，還有時間來找他，這不能不讓人稱奇。

  兩舟靠到一起，楊廣跳上了秦蒙的小船，對新文禮道：「你且劃這艘船回去，本王跟老長官在這裡待一會兒。」

  新文禮看看秦蒙，得到了示意，便衝著二人一拱手，跳上了楊廣的小船，滑到湖邊候著。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秦蒙，你還是要走了。」楊廣嘆息著，把秦蒙當成了老朋友，直接喊了名字。

  秦蒙淡淡一笑道：「別離，或許是為了更好的相聚。」

  楊廣是沒有看過古龍的書的，但是，他還是能夠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秦蒙，你曾說過，我們不再是兄弟，可是，冥冥之中，你我的兄弟情誼，卻是怎麼也斷不了的。」

  秦蒙意味深長一笑：「冥冥之中？亦或許，是事在人為吧？」

  楊廣大笑：「哈哈哈，看來，跟聰明人打交道，還是別耍花招為好。」

  秦蒙跟著笑了笑，看了看被雨滴敲打的湖面，嘆道：「耍不耍花招，也許，並非是心裡所想所願。有時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楊廣聽了，竟然大為感慨：「好一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之前，本王……我還不理解你為什麼要做一些事情，現在想想，身不由己，或許是最好的詮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