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沒有回頭路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秦蒙和楊勇的身上。

  地面上，是無數崩碎的瓷片，太子楊勇和秦蒙的身上，衣衫下擺，全都濺著湯汁。

  楊勇錯愕不已，秦蒙則是面色陰冷，兩人就這樣對峙著，誰也沒有開口。

  眾人目瞪口呆，誰也沒想到，在東宮府里，居然發生了如此令人駭人聽聞的事情。

  明克讓幾個所謂的名士，呆若木雞，讓他們練嘴可以，可真的碰上秦蒙這樣的武將撒野，他們是丁點辦法想不出來。

  凌亂而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東宮侍衛接到宴席出了狀況的消息，馬上蜂擁向這邊湧來。

  「慢著！」李剛是所有人當中，最先反應過來的。

  李剛知道，秦蒙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表現。他倒是挺理解秦蒙的，人家可是提前跟你說了，太子這行為逾矩。

  給了你充分的時間去解決事情，而你沒有去解決，楊勇看似態度謙躬，但做的事情，明眼人誰敢跟你胡鬧下去啊。

  秦蒙摔盆，不過是表個態，自己是對太子胡鬧十分反感的，是劃清界限的舉措。

  李剛眼見侍衛上來，尋思這要是跟秦蒙鬧將起來，只能是事情越鬧越大，對太子楊勇，是非常不利的。

  喊了一聲慢著，李剛不慌不忙對楊勇道：「太子殿下，秦將軍有些喝多了，小小失儀，可不必放在心上。宴席至此，也可告一段落，就請諸位大人，各自回去歇息可好？」

  應該說，李剛的應對，是及其明智而且是有效的。

  藉口秦蒙喝多小小失儀，不予計較，然後讓諸官員回去，東宮府里發生的一切，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誰知道，沒等楊勇說話，明克讓那邊眼看東宮衛士上來，底氣也就足了。

  「楊兄，這秦蒙哪裡是什么小小失儀？分明是心懷不滿，刻意而為的！身為臣子，對主上無理，已經是大不敬，務須嚴懲，方可以儆效尤！」

  「夠了！」李剛真想上去一腳把明克讓踹到陰溝里，這貨倒不是說一點本事沒有，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可怎麼是好啊？

  「殿下，時間不早了，不如讓諸位大人回去，就此作罷，如何？」李剛語氣間，已經有催促的意思了，這事兒趕緊了了，不然，麻煩可大了去了！

  楊勇稍一沉吟道：「好吧，李洗馬，就煩勞你代本宮，恭送各位大人回去。至於秦蒙，本宮扣下，交於皇爺爺那裡發落吧。」

  李剛驚道：「殿下，萬萬不可啊！秦將軍並非……」

  不等李剛說完，楊勇不耐煩擺擺手，轉頭對秦蒙說道：「秦將軍，若說你看不慣文人雅士，本宮倒也不說什麼。可是，你在本宮府上，如此恣意妄為，若是就這樣放過你，只怕本宮圖遭天下人恥笑。」

  說完，楊勇喝道：「來人，將秦蒙拿下，交付靠山王處處理。」

  「誰敢！」達奚暠豆盧遠一左一右，腰刀出鞘，站在了秦蒙身邊。

  楊勇冷冷笑道：「秦蒙，莫非你想抗拒東宮戍衛麼？」

  秦蒙同樣報以冷笑：「不敢。但今日誰想對秦某動手，可得好好掂量著。」

  說完，秦蒙轉身就奔著東宮府外走去。

  李剛眼見戍衛欲攔截，趕緊大聲喊道：「所有人聽著，讓出道路，恭送秦將軍回府！」

  戍衛們知道，平素里太子殿下對這位李洗馬言聽計從，便遲疑著想要讓開道路。

  誰知道，今天楊勇率直的脾氣上來了，吼道：「你們難道聾了？聽不到本宮的命令麼？拿下秦蒙，交付靠山王府處理！」

  戍衛們眼見楊勇發火，不敢怠慢，趕緊呈環形，將秦蒙三人困在垓心。

  達奚暠朗聲喝道：「你們可想仔細了，我飛驍軍乃北境兵馬監軍，靠山王直轄兵馬，除了聖旨和監軍大人命令，不奉任何人之命！若是敢攔截飛驍軍主將，可別怪我等不客氣了！」

  豆盧遠和達奚暠兩個，虎步龍行，拎著刀就往前闖，眼見就要衝撞上東宮戍衛了。

  「慢著。」秦蒙懶洋洋喊了一句。

  明克讓在一旁，可真是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不敢想像，秦蒙三個要是抗拒東宮戍衛，會是一種什麼結果。

  他可以口若懸河，但真的碰到動刀子的事兒，別說親自上場了，就是怎麼善後，都是不知所以然啊。

  眼見秦蒙約束部下，明克讓不覺十分高興，譏笑道：「螳臂安敢擋車乎？秦蒙，識相點，還是老老實實接受懲罰，或許你還有條生路，不然，死無葬身之地也！」

  秦蒙一扭頭，看著明克讓，臉上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意。

  「達奚暠，給我拿下！」

  達奚暠早就反感，甚至是厭惡明克讓這般囂張無度，聽了秦蒙命令，上前一把揪住明克讓胸襟，輕輕一摜，已經把明克讓摔倒在地，再一腳踩上，把個明克讓弄得如殺豬般嚎叫不已。

  楊勇驚怒交加，喝令道：「來人，給本宮速速拿下，快救明先生！」

  東宮戍衛也沒想到，秦蒙居然敢在太子面前，直接對太子鍾愛之人動手。

  這下子，沒什麼好說的了，趕緊拿下才是真的。

  眼見東宮戍衛團團湧上，秦蒙如平地陡起驚雷一般怒吼道：「都給老子住手！想對老子動手，可是都不想活了麼？看清楚了，都給老子跪下！」

  說話間，秦蒙從腰間掏出了楊林給他的金牌，高高揚起。

  東宮戍衛，可不同於一般軍旅，那可是皇城當中當值，見識過世面的。

  一看到秦蒙亮出了聖上御賜金牌，戍衛們哪敢怠慢，紛紛放下了手裡的兵器，撲通通跪了一地。

  便是楊勇，見了金牌，驚詫之餘，再仔細看看，也不得不向金牌跪下。

  秦蒙哼了一聲，收起金牌，向達奚暠一偏頭：「帶走。」

  李剛跪爬了幾步，抱住了秦蒙的腿：「秦將軍，秦將軍……」

  有些話，確實是沒辦法明面說，李剛滿眼都是祈求的神色，秦蒙也明白，李剛欲言又止的話外，是什麼意思。

  說真的，秦蒙雖是站在楊廣一面，那也是迫不得已，因為風言裁撤飛驍軍，以及針對故屬圖多兩件事情，針對的是楊廣，但他也難逃牽連。

  逼不得已，秦蒙只好和楊廣報團取暖。

  秦蒙還真沒想著要把太子楊勇怎樣，哪怕是用了一些手段，也不過是自保而已。

  現在，太子東宮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說對太子沒有影響，那簡直是痴人說夢一般。

  李剛祈求的，就是不要將事情鬧大，慢慢平息下來。

  可是，秦蒙既然已經鬧了開頭，就如同開弓一樣，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李大人，今日之事，你可是歷歷旁觀在目。聖上調兵金牌，秦某都迫不得已請出來，想要善了，只怕……」

  李剛懇求道：「秦將軍，今日之事，錯在在下，太子年輕，受蠱惑而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只請秦將軍能堪辯是非，不要連累太子。」

  秦蒙苦笑道：「李大人，未免也太抬舉秦某了。秦某不過一戍邊將軍，何敢對太子不利？如今，打人也打了，摔東西也摔了，還請出金牌，帶走明克讓，唯自保爾。汝忠義之士，只可惜……」

  說罷，秦蒙長長嘆息一聲，從摔湯盆開始，他已經是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了，這並非秦蒙本意，而是殘酷的現實，逼得他不得不這麼做。

  東宮太子僭越招待臣工，太子有自己的罪責，被招待的臣工，同樣也是難逃追究。

  秦蒙如果不趕緊劃清界限，那僭越之罪要追究牽連的，他肯定是跑不了了。

  還有，那金牌可是皇帝欽賜楊林之物，非到事關國家社稷安危的重大事件，不可輕易使用。

  秦蒙已經使用了，那就要為使用金牌，找一個完全能說得過去的藉口。

  豆盧遠眼見秦蒙嘆息，上前一把將李剛從秦蒙腿上拽開，向那些跪倒在地的東宮戍衛吼道：「都給老子滾遠點，我家將軍，要回府了！」

  東宮戍衛眼見秦蒙持有御賜金牌，誰還敢有半分阻攔？離得豆盧遠很遠，戍衛們就紛紛避開，給秦蒙讓出一條無比寬闊的路來。

  秦蒙帶著達奚暠豆盧遠，拎著明克讓，一路趕回了靠山王府。

  楊林正在書房看書，聽得手下通稟，秦蒙求見，便讓秦蒙進書房說話。

  秦蒙見到楊林，雙膝跪倒，將金牌掏出，雙手舉過頭頂，懇請楊林收回金牌。

  楊林老爺子一看就知道，這事情透著詭異，臉色頓時陰沉下來，沉聲道：「秦蒙，你小子是不是又惹什麼禍了？」

  「回監軍大人，今日在太子府上，末將差點被東宮戍衛擒拿，不得已請出了金牌，這才脫了干係。」

  「你說什麼？差點被東宮戍衛擒拿？還請出了金牌？你知道不知道，這金牌意味著什麼？只有國家堪難，需要調集國家的力量力挽狂瀾的時候，才可以請出，你居然為了自身利益，擅自請出金牌！你幹了什麼？為什麼東宮戍衛要擒拿你，說！今天，你要是敢有半句謊言，本監軍剝了你的皮！」

  秦蒙感覺自己的心肝都在顫，楊林老爺子的氣場，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不過，秦蒙也早就想好了，他抓明克讓過來，就是為了應對楊林老爺子暴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