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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何敢怠慢

2023-11-11 09:26:15 作者: 未濟
  不一會兒,甲士出來,面上有些難色道:「李大人,太子殿下吩咐,且讓李大人先陪秦將軍一會兒,稍後,馬上接見秦將軍。」

  李剛面色非常難看,穩定了一下情緒,換了幅面孔,對秦蒙笑道:「秦將軍,想是太子殿下欲更衣,容在下進去催催。」

  秦蒙不覺對李剛的印象再次加深了,這傢伙是個人物,雖是東宮最重要的屬僚,卻是極度謙卑,他完全可以自稱官銜,跟秦蒙也不算是不恭,但就是把自己擺在好像是低對方一頭的位置上。

  剛才,李剛強調,不可怠慢貴客,實則體現了東宮智囊的風采。

  交好各路文武,不求能站在同一戰線,但求相安無事,實際上是最理智的選擇。

  只有實在不行了,才出手對付,刻意打壓,直至剷除。

  因為行為的合理性,是建立在對形勢判斷的合理上。

  太子勢大,其根源是皇帝對太子的扶持,所以,太子的一切行為,都是要在維護皇權,尤其是維護皇帝的權力基礎上運作的。

  有了這個基本認知,就有了基本行為準則。

  待人接物,處理政事,都要以這個最基本的準則拓展開來。

  有些事,不能做,不是因為做不到,而是有可能遭到皇帝猜忌。

  有些人,不能動,理由同上。

  不能做的事情倒是簡單,只要別做就行了。但不能動的人,就要大費腦筋了。

  李剛很顯然是深諳此道的,知道不能動的人,就算是不能收歸己用,也不能得罪,更不能怠慢。因為誰也不知道,一個看似平常的人物,會引發什麼樣的結果。

  秦蒙甚至想到了隋之後的大唐,太宗李世民,搞的兵變玄武門,實則是懸崖上走鋼絲,一著不慎就會滿盤皆輸。

  但李世民就是拿下了一個關鍵性的人物,監門衛左右翊中郎將常何,才在玄武門兵變當天,得以進入玄武門。否則,大唐太宗皇帝,就應該是建成太子,而非他李世民了。

  李剛肯定知道,太子楊勇在大殿中接見的人,要比秦蒙身份地位都要高,甚至是更重要。

  但是,李剛也肯定認為,目前,接見秦蒙,要比接見那個人更為緊迫,更為重要!

  能看清這一切,只能說是個謀士,而看清一切能讓主上執行,那才是智囊!

  秦蒙笑道:「李大人,太子殿下有監國之責,肯定是非常忙碌的,在下等上一等,也是應該的。」

  李剛都自放身段,秦蒙也隨之放下身段,口稱在下。跟李剛這樣的智囊接觸,還是要加著一百個小心才行。

  「秦將軍雅量,在下領教了。不過,太子殿下確實是贊慕將軍久矣,容某去去,馬上回來。」

  李剛說完,拱拱手,大踏步進入大殿之中。

  大殿中,楊勇正和高熲門下一官員相談甚歡,不想,被李剛急匆匆進入打斷。

  對李剛,楊勇是非常信任和敬重的。

  眼見李剛這般闖入,楊勇有些驚訝,因為李剛人性情有些剛直,但卻是非常恪守禮儀的。

  像今天這樣非常失禮的行為,楊勇還是第一次碰上。

  就在楊勇張嘴要問的時候,李剛唯一躬身,語氣有些急促道:「太子,何敢怠慢秦將軍?」

  楊勇一下子就給干蒙了,他沒覺得自己做了什麼是怠慢秦蒙的。

  就算是有,怠慢就怠慢唄,咋回事?何敢?

  難道怠慢秦蒙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麼?

  楊勇的身份地位,以及他應有的教養,讓他並沒有太過明顯表現出心裡所想。

  但是,楊勇的表情,卻是能夠讓人一眼看出,他對李剛的話,是不以為然的。

  李剛看在眼裡,不覺心中暗自嘆息。

  他所伺候的這個太子殿下,有才情,也有能力,就是率性直白,什麼事情,不知道藏著掖著,更不會因為局勢所迫而做出應有的改變。

  如果楊勇僅僅是一個世家子弟,如此率性,倒有可能是一種美德,能讓人油然而生一種親近感。

  可是,你的身份是太子啊,你所面對的,是血里火里滾了無數,油鹽不進,頭髮稍里都是心眼的各等大拿啊。

  這幫人,說吃人不吐骨頭,或許有點誇張,但在你風光時捧你,在你落難時狠狠一腳踩上,是絕對真實的啊!

  沒有掌握絕對權力之前,任何一個有實權,或者是背靠絕對實權派的人物,只能是儘量往好里結交,絲毫怠慢不得啊。

  李剛看看楊勇身邊的人,拱手道:「煩請稍候一下,太子殿下要接見飛驍軍左將軍秦蒙將軍。」

  那人稍稍一愕,旋即笑道:「既是太子殿下有事,那下官就告辭了。」

  楊勇不覺臉色微微一變,李剛這麼做,明顯是有趕人,而且是毫無顧忌表示,你比不上太子馬上要接見的人的意思。

  李剛卻不管這些,身體往前一擠,直接攔住了想要去送這人的楊勇。

  待那人走出大殿,楊勇道:「李洗馬,高相派人,有教誨於斯,奈何如驅小兒,半分不留情面?」

  李剛有些激動,但卻是無比誠懇道:「太子殿下,臣受聖上重託,殫精竭慮,只為太子殿下修德立威,為聖上認可,日後繼得大統。前些日子,有書生言裁撤飛驍軍,借打壓晉王以立威。臣曾諫,飛驍軍戰力強悍,且戰功卓著,為靠山王心愛之軍旅,不可輕動。然風言裁撤,借飛驍軍故屬徹查,結果如何,太子殿下還未從中吸取教訓麼?」

  楊勇一皺眉道:「當日明克讓語及此事,本宮未置可否,然一眾屬僚,商議過後,皆曰可,便有人去做了。風言裁撤,也沒動飛驍軍,徹查飛驍軍故屬,不也是不了了之麼?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李剛聞言,差點沒噴出一口老血:「太子殿下,糊塗啊!那飛驍軍主將秦蒙是什麼人?太子莫非不知,他不但勇武有力,而且韜略過人,更兼睚眥必報,弘化城虞慶則處申辯,後拿金批令擅殺元鐸,斬欽差護衛馬匹,兩次毆打欽差護衛將領。這一樁樁一件件,太子以為,秦蒙是那種能讓人逼到懸崖邊上,但卻是無動於衷的人麼?」

  楊勇這才神色凝重起來:「李洗馬,莫非,你以為秦蒙會對本宮如何?」

  「太子殿下,別人的膽,是天包著膽,而秦蒙的膽,卻是膽包著天!如果秦蒙僅僅是膽大,倒也無甚可怕,最讓人不寒而慄的,便是他無論做了多麼大的事情,總是能全身而退,此等心機智謀,太子殿下,難道惡之不該寢食難安麼?」

  李剛見楊勇有些動容,接著說道:「太子殿下,不見其身邊豆盧遠達奚暠乎?那豆盧大帥,達奚總管,身份何等尊崇?卻是讓愛子在其麾下,僅為行伍軍官。若無大好前途,此等良家世家子弟,肯默默無聞乎?」

  楊勇想了想,李剛的話確實是有道理,沉吟片刻道:「確實是應該重視這個人,不過,秦蒙前幾日在父皇面前,可是被皇爺爺給狠揍了一頓,言語間,頗多責罵之詞啊。」

  李剛激動道:「太子殿下,秦蒙之前挨過老王爺好幾次責打,都是他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可這一次,責打理由未免太過牽強。臣都知牽強,況聖上乎?這幾日,皇后娘娘,幾乎是每日派人慰問晉王府,如果臣所料非錯的話,晉王定得皇后娘娘歡心,加之晉王秦蒙在聖上面前如手足配合般共進退,由此可知,晉王恐與秦蒙私聯啊!」

  楊勇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擔憂的神情。

  獨孤伽羅厚待晉王府,早就有人給他通風報信了。

  在李剛說起秦蒙楊廣私聯之前,楊勇還能安慰自己,這是母后心疼在外的兒子,給些慰問。

  可聽李剛這麼一分析,確實是問題嚴重了。

  飛驍軍經過風言裁撤和故屬徹查兩件事情,本是讓楊堅心裡有些想法的,但楊林痛揍了秦蒙楊廣之後,楊堅反而是下定決心,不惜代價留著飛驍軍。

  獨孤伽羅對晉王府的關心,已經超過了一般意義上的關懷,更像是一個偏心的母親,毫不掩飾去偏愛一個兒子。

  秦蒙楊廣私聯,可不是一件小事情。也許,楊廣陡然間得到皇后這般的寵溺,就是源於秦蒙的謀劃!

  「李洗馬,如之奈何?」楊勇整肅了顏色,十分恭謹問道。

  「秦蒙已至殿外,太子殿下可降階迎之。如此,縱不能得為己用,也可以禮遇之,使之未至全為晉王所用,才可離而間之。」

  楊勇點點頭,整理了一下冠帶,大踏步走出大殿,看見殿下的秦蒙,加快了腳步,走下台階,躬身道:「讓秦將軍久等了,本宮實在慚愧之至。」

  秦蒙不覺掃了楊勇身邊的李剛一眼,他進去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楊勇竟然降階而迎,可是嚴重不符合這個人的性格和做派啊。

  這肯定是李剛勸諫的!

  秦蒙表現得十分惶恐,雙膝跪倒在地:「太子殿下降階而迎,此古之明者迎聖賢之舉也。秦蒙何德何能,竟讓太子殿下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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