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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坐堂的滋味

2023-11-11 09:26:15 作者: 未濟
  秦蒙轉過臉去,對被告幾人說道:「陸家祠堂被砸,有人看到你們在祠堂被砸當晚,出現在祠堂附近,可有此事?」

  那幾人本就是跪著,聞言幾乎是齊齊拱手:「回大人,草民確實是出現在陸家祠堂附近,但是,草民並未砸陸家祠堂啊。」

  秦蒙冷冷道:「本官問你們什麼,你們就答什麼,休要囉嗦。陸家祠堂被砸,偏生你們就在那樣的節點出現,任誰都會將爾等列為重大嫌疑對象。你們且說,為何會在陸家祠堂附近出現啊?」

  為首一人說道:「回大人,草民幾個,是在陸家祠堂附近查看地腳,欲開墾荒田的,也不是突兀出現在那裡,這一點,草民本家可以證明啊。」

  秦蒙點點頭,拖足了官腔道:「誰能給你證明?」

  在秦蒙升堂座位左側前,一人閃了出來,跪倒在地叩首道:「草民趙廉,願意作證。」

  「哦,且說來聽聽。」秦蒙有點找到當官老爺的感覺了,這個時候,天大地大皇上大,尊齊了這三位,好似天下就唯他獨尊了。

  這種感覺,可跟行軍打仗不一樣。

  行軍打仗,腦子裡滿是進退得失,每一樣考量,都要時時刻刻在腦子裡有弦,一個差錯,有可能導致一個隊伍的覆滅。

  令出即行,看上去挺風光,但誰又有心思去體會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可當坐堂大老爺就不一樣了,集司法,執法,審判於一身,別說是郡守了,就是個小縣官,也特麼得膨脹啊。

  趙廉抬頭拱手道:「回稟大人,我趙於兩家,有不少子弟供職於大老爺麾下,因而,感念大老爺恩典,準備積極響應大老爺務以農耕為重的號召,專門抽調人手,開墾荒田,那幾個人,確實就是去看荒地,準備開墾荒田的啊。」

  話音剛落,旁邊有有幾個跪下,表示趙廉所說,俱是實情。

  早在選拔小吏的時候,秦蒙就跟李應幾個官員說過,邊貿獲利太大,只恐武威之民見商貿之利而放棄耕田。

  當時,秦蒙只把這話強調了,並沒有出台什麼策略重農抑商,沒想到,今天趙於兩家居然直接把這個拿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當藉口。

  秦蒙摸了一把下巴,略有些尷尬,這個時候,要是有些鬍鬚的話,一捋鬍鬚,那是何等的官范兒?看來,古人重視發須,不是沒有道理的。

  不過,這不影響秦蒙順著趙於兩家所言讚許。

  「嗯,很好!自古以來,民以食為天,無農,則國庫空虛。趙於兩家開墾荒田,實是增益國本之舉。今日,本官雖是審理陸家祠堂被砸一事,但也不能無視民間開墾荒田之義舉。」

  說到這裡,秦蒙轉頭道:「關向,你可記下趙於兩家的事情,民有義而官不彰,則官尸位素餐也。可先以官榜勵之,來年要看趙於兩家開墾了多少良田,收穫了多少。只要是開墾出的良田能抵舊有良田七成收成,除開墾之田為開墾者所有之外,還要免除三年田稅,以資鼓勵。」

  趙於兩家人紛紛下拜,口稱青天大老爺,連連磕頭。

  秦蒙本想把話題拉到審案上,但想想重農抑商這個事情相當重要,正好,趁著武威府衙堂上,本地豪強幾乎都在,好好詮釋一番。

  「農者,社稷之根也。若耕田百歲,不及半年經商,則國將不國也。武威乃天子首肯邊貿之地,未來,會用到越來越多的人,為朝廷效力。本官在此言明,今後朝廷所選所用之人,必是農家出身才行。倘世家子弟欲晉身此處,則其家必以良田百畝耕種為底,方可進入。至於商家子弟,只有當農家子弟,世家子弟全部填補空缺,尚有餘額,才華驚艷者,繳納百兩白銀以補貼農用,才可任用。」

  「大人聖明!」無論是秦蒙大座兩旁的豪紳,還是大堂遠處的民眾,紛紛叫嚷,為秦蒙叫好。

  在古代有個好處,商人無論你怎麼打壓,屁事沒有。就算是敲詐勒索商人,只要別出人命,先別說有沒有管的,商人一般也只能打落牙往肚子裡咽,乖乖接受就是了。

  秦蒙微微一拍驚堂木,越發找到了坐堂這種難以名狀的舒服感覺。

  「原告陸凌,趙於兩家所言,你都聽到了,你可有什麼話要說?」秦蒙以前是很反感打官腔的,可到了這個場景之下,你不打官腔,還真的跟周圍莊嚴肅穆的氣氛配不起來。

  陸凌一切都看在眼裡,秦蒙如此大肆表彰趙於兩家之人,眼看著就是有所傾向啊。

  「大人,趙於兩家開墾荒田一說,未可盡信。就算是退一步,他兩家真的是開荒義舉,就可以砸我陸家祠堂了麼?」

  秦蒙一拍驚堂木道:「陸凌,說話是要講證據地!趙於兩家說其開墾荒田,旨在證明他兩家那幾人因何出現在你陸家祠堂附近,而非邀功請賞。這大堂之上,可並非本官一人,武威豪紳俱在,本官採信趙於兩家人之證言,可並無不妥啊。」

  「郡守大人所言極是,斷案看的是證據,豈能靠憑空猜想?若是靠猜想做事,我還可以說陸家之人憑空污衊,以期不軌之圖呢。」李冕身邊一人閃出,秦蒙認得,正是小環山曾給他引路的李桐,出言譏諷陸凌。

  這話里,可是有著別的意思。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暗中收集證據,向上捅武威郡府做的一些違規事情,不就是你們陸家麼?

  既然你能猜測別人是砸你家祠堂兇徒,那我說一下你圖謀不軌,沒毛病吧?

  「李桐,這干你李家何事?還有,你說我以期不軌之圖,是什麼意思?」

  陸凌有些做賊心虛,語氣卻是陡然提高了八度。

  李桐冷笑道:「這大堂之上,人人心知肚明,怎麼,陸凌,你心虛了?」

  「我心虛什麼?我陸家是來跟趙於兩家打官司的,與你李家何干?」

  「要不是你陸家吃飽了撐的,能有這許多事情?」李桐眼睛斜著,嘴撇著,活脫脫一幅找茬的樣子。

  「姓李的,今天你給我說清楚,什麼叫吃飽了撐的?上一次,你們李家可是公報私仇,砸我們家祠堂一回了,今天,又如此惡毒譏諷誹謗,我有理由懷疑,這一次的砸祠堂事件,你們李家也有份兒!」

  不等李桐說話,旁邊趙廉跳出來喝道:「陸凌,你也不好好想想,為什麼你們陸家祠堂屢次被砸?難道武威城中,人人都是毫不講理針對你們陸家的人麼?呵呵,你們陸家的人緣,可是好得很啊。」

  陸凌大怒,嘴哆嗦,手也抖了起來:「你們,你們居然聯合起來針對我們陸家,哼,別以為你們人多,我們陸家就怕了你們!」

  趙廉一挽袖子:「害群之馬,人人得而誅之,你們陸家再牛,就不怕眾怒麼?」

  「肅靜!」伴隨著一聲清脆的驚堂木敲擊,秦蒙拉著官腔的話語,打斷了幾欲暴走的一群人。

  武威府衙大堂,鴉雀無聲,秦蒙掃了眾人一眼,那官腔幾乎是越發熟稔:「嘯鬧公堂,可知是何罪過麼?一頓亂棍,生死勿論啊。」

  眾人本就畏懼秦蒙,聽了這話,越發惶恐,都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喘。

  秦蒙輕咳一聲道:「是非曲直,國有國法,民有民規。陸凌,你陸家祠堂被砸,向本官伸冤,於法於理,本官自當因於事實,還你一個公道。然你指證證據,並不能讓本官斷定就是趙於兩家所為,若你再無新的證據,本官也只能認定此狀無效。」

  陸凌張張嘴,想要組織一下自己的言辭,卻發現,因為李桐的攪局,他已經方寸大亂,有些想好的說辭,都支離破碎,無法連貫起來。

  「大人,那,難道,我陸家的祠堂就白白讓人砸了?」陸凌這個窩火啊,家族祠堂被砸,來官府告狀,本欲討公道,誰知道,公道沒討到,還差點被群起而攻之。

  秦蒙沉吟道:「陸凌,汝狀紙言道,有人打砸陸家祠堂,並留下滾出武威字眼,毫無疑問,此為民間家長里短糾紛所致。這樣,本官願意出頭,當著武威眾豪紳之面,協調諸位鄰里糾葛,今後再無相惡,你看可好?」

  陸凌愕了一下說道:「大人何出此言?您莫非是想和稀泥,把陸家祠堂被砸一事,就這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大人將我陸家視為何物?怎如此輕率就草草了事?」

  秦蒙眼見陸凌在武威幾大家面前折了面子,本想他知道犯了眾怒,會收斂一些,接受調解就給他們陸家一個機會。

  可沒想到,陸凌居然是如此冥頑不化,眼見眾怒也要一條道走到黑。

  「陸凌,你的意思,是要本官將陸家祠堂被砸一事,定要追究到底?」秦蒙早就想好了坑,就等著陸凌往下跳。

  陸凌渾然未覺,拱手道:「大人,祖上祠堂被砸,若是不了了之,何顏面對先人?請大人做主,定要為我陸家主持公道。」

  秦蒙點點頭:「嗯,這要求,合情合理也合法,即是堅持追查到底,那本官就按大隋國法執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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