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獎不罰

  楊廣有些不好啥意思：「長官肯定是有了解決之策，卑職，是杞人憂天了。」

  秦蒙搖頭嘆道：「行軍用武，需通盤考慮才行。膽大時，縱蹈水火，亦無悔往之。此之謂凡戰者，始以正和而終以奇勝是也。然兵者，國之大事，不可不察，處處小心，務求周全，有杞人憂天之思慮，亦為身為將帥者必慮也。」

  楊廣嘆服道：「長官教誨，卑職記下了。」

  秦蒙沉吟了一下說道：「楊廣，你所慮，正是千里奔襲戰略的最大軟肋。軍械，戰馬，都好解決，最難之處，莫過於糧秣。我現在考慮的，就是如何可以讓突襲之旅，隨身攜帶一月的給養。」

  楊廣張張嘴巴，想說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最終沒有說出口。

  朝廷給軍旅，尤其是王牌軍旅撥付給養，那是絕對沒問題的。

  關鍵就是，怎麼能保障下來。

  秦蒙設想的，可是鐵騎千里奔襲啊，就算是沒有任何安全問題，讓你補給敞開供應。

  可鐵騎推進那麼快的速度，你後勤別說帶東西了，就是空車跑，玩命追也追不上啊。

  隨身攜帶？能帶多少？鐵騎戰士，不用說作戰，就是一天躺在那啥都不干，都能吃下常人兩倍的糧食，靠自己帶，估摸能帶七天左右的糧食就不錯了。

  秦蒙眉頭緊鎖，忽然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

  「楊廣，你做兩件事情，一，整合健騎營，精選八百健騎，形成一個新的編制，暫時，就叫飛騎營吧。給你四個手下，周烈，魏達，達奚暠和豆盧遠。他們分別統轄二百飛騎，歸你統一指揮，訓練科目，就是長途奔襲。」

  「長官，還有呢？」楊廣見秦蒙只說了一，就在那裡思索，等的時間長了，忍不住問道。

  「糧秣補給，我有一個方案，你具體去實施。」

  秦蒙猶豫，並非是沒有方案，而是猶豫著是自己去做，還是讓楊廣去做。

  斟酌半天，秦蒙決定，就讓楊廣去做。他可是直達聖聽的關鍵人物，自己的方案可是非常燒錢的，即便是有楊林支持，自己也能七摳八摳摳一些，終究是比不上皇帝知曉後的大力支持。

  這套補給方案，秦蒙早就醞釀，並且根據當時時代的生產力，不斷完善了。

  具體說來，就是參考後世的軍用便捷食品，以及後來曾橫掃歐亞大陸的大元軍團長途行軍的補給方法，綜合起來，去蕪存菁的可實行方案。

  這個補給方案，在後人看來，可能是很好理解也很好實施的。

  可是，在隋朝那個時代，很多東西，需要純手工製作，消耗大量對民生十分重要的原材料不說，還需不斷試驗，最終定型。

  這項工作，可不是想干就能幹好，需要一心撲上去，付出相當大的工作量以及足夠的耐心才行。

  秦蒙把自己的方案和盤托出，很少見地凝重說道：「楊廣，飛騎營這個建制，別看規模不算大，卻是對大隋向突厥用武，有著左右戰略對比的積極深遠影響。統領飛騎營的，非但要膽大心細，謀略過人，更要熟知支撐飛騎營的軍械，補給等所有一切供應環節，否則，飛騎營千里奔襲，就算是有一點差錯，對深入敵後的飛騎營來說，都有可能是滅頂之災啊。」

  楊廣滿臉堅毅神情，拱手道：「長官放心，卑職定不負長官重託！」

  不管後世對楊廣有怎樣的評價，秦蒙可是親眼看到了一個工作狂一樣的楊廣。

  這貨白天組織秦蒙劃撥的周烈四人討論，怎樣對新組建的飛騎營進行訓練。晚上，則是一頭扎進秦蒙給出的補給方案，研究該怎樣配置人手，把方案落到實處。

  楊廣一門心思扎進去，就沒有休息的意思，熬不住了，就閉閉眼，睜開眼睛，就是鼓搗秦蒙交代的兩件事情。

  尤為讓人欽佩的，就是不管楊廣做了多少事情，熬了多長時間，只要是站在眾人面前，他依然是那個神采飛揚，有著無限活力的指揮官。

  秦蒙觀察兩天，就不再盯著楊廣了。

  別看武威邊貿財源滾滾，可秦蒙需要的錢太多了，武威邊貿的營收，總不能全讓他自己獨吞吧？

  秦蒙到了關向那裡，了解阿波一部的交易情況，最重要的，是關向幾個，能從阿波一部身上，撈了多少錢。

  關向匯報，按照預先制定的計劃，從阿波一部身上，肯定是撈了不少。

  但目前交易還在進行當中，統計數據還沒有匯總上來，只能根據這幾日的交易額數量，大體估算一下，最後應該能弄到三四萬兩銀子。

  秦蒙對這個數字有些失望，但也能接受這個結果。

  畢竟，跟阿波一部的交易，是關係到國策，下手太黑了很容易被詬病。

  於是，秦蒙非但不能斥責關向幾個賺錢少了，反而是需要溫言寬慰，表揚做的不錯，秦蒙打心眼裡實行狠狠坑一把阿波可汗，但眼下是絕不能做的。

  阿波可汗在武威這裡，感受良多，一來，確實是被武威軍力給震撼住了，二來，對大隋的底蘊，有了個全新的認識。

  突厥對大隋進行了多少劫掠，阿波可汗是心知肚明的。

  在如此大規模的戰亂之下，邊貿一開，中原琳琅滿目的貨品，卻如同是憑空變出來的一樣，你想要的，大隋有，你想像不到的，大隋有的是。

  阿波可汗帶來的突厥物產，已經全部交換完畢了，楊廣抽閒去看望時，很客氣希望阿波可汗留下來多住一段時間，被阿波可汗婉言拒絕了。

  他來這裡，可不僅僅是交易貨物，更重要的是，他是來看看風向的。

  畢竟，中原和突厥，幾番劇烈衝突下來，不說是血海深仇吧，也是心中揮之難去的陰影。

  大隋軍力日盛，是不是能放下仇恨，真心實意像長孫晟說的，要和平共處，這必須要得到親身的驗證才行。

  不然，這邊跟大隋交好，人家是包藏禍心，最後被大隋算計不說，還會因為和大隋搞好關係，而被同族拋棄。

  阿波可汗很滿意自己的所聞所見，也想在武威這裡過幾天逍遙日子，但部落里的事情，也是耽誤不得的。

  在阿波可汗告別的時候，秦蒙讓楊廣贈予了阿波可汗陌刀一把，戰刀二十柄，為寶刀贈勇士之說，並言明，但願這些神兵利器，永遠不要向已經成為朋友的人身上砍去。

  阿波一部離去，武威的火爆邊貿，總算是降下溫了。

  秦蒙知道武威官員們累得快吐血了，便讓關向李應一眾官員，以及為邊貿培訓的小吏，根據手頭工作的多少，輪流休息。

  邊貿的事情，固然是趨於平靜了，但秦蒙對於健字營，以及剛剛成立的飛騎營，上了強度。

  楊廣根據秦蒙遠程行軍補給方案研製的口糧，慢慢出來成果了，以牛羊肉為主，間以雜糧炸制的食品，通過衝壓形成的遠程行軍口糧，耐餓，口感好，體積小，有後世壓縮餅乾的意思。

  有了這樣的遠程行軍口糧，只要解決水的問題，長途奔襲，就不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進入到八月中旬，朝廷大張旗鼓對武威邊貿進行通令嘉獎。

  節制武威三郡崔憲大將軍有功，封爵賜金，原節制將領丁良，知恥後勇，也有頗多貢獻，也是封爵賜金，恢復期降職之前職位。

  武威大小官員，全部爵升一級，賜田百畝以示嘉獎。

  北境三司兵馬西線大帥羅方，治下有功，也是加官進爵。

  至於原節制武威西平兩郡長官秦蒙，做了不少實事，但也是劣跡斑斑，敲詐富戶，挪用朝廷公款，巧立名目斂財，更有毆打欽差信使之惡劣行徑，故而，其功，不予表彰，其過，也不予追究了。

  秦蒙對於這份庭報，相當冷靜。

  可以肯定的是，庭報是代表了楊堅的意思，別看有諸多的指責，但最重要的，就是其過不予追究。

  秦蒙是知道楊堅的，這個雄才大略的皇帝，深諳馭人之術，現在國家多事之秋，用人須以能力為第一選擇標準。

  別說打人了，就是殺人，只要你有能力，在目前的情況下，楊堅也會選擇性無視，直接給你豐厚的獎賞，讓你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楊堅沒這麼做，楊廣也沒有因為武威一事有成效了而返回京城，就說明這裡面有無法言明的深意。

  不獎不罰，並非是功過相抵，而是把之前秦蒙所犯的事兒，給堂而皇之一筆勾銷了。

  別小看這個操作，朝廷用人，楊堅是有最後一錘定音權的，但在吏部審核官員操行評定的時候，官員的各項行為，可都是要進入到檔案的。

  庭報列舉的惡行，那可不是小來小去的罪過，一旦進入吏部官員檔案，進入到京查擢升這一環節時，可是要作為重要的評定參考指標的。

  只有刻意注意，而且是不可或缺，需要一直用到的人，皇帝才會如此在意。

  秦蒙當然知道，自己的一切行為，楊廣都會如實向楊堅匯報，或許，就是因為楊廣的密陳，讓自己得到了楊堅這樣的照顧。

  正想著，楊廣忽然匆匆闖到了秦蒙面前：「長官，監軍大人攜羅帥和幾位大將軍趕來，點名要你趕緊去見。」

  秦蒙不覺一哆嗦，眼珠子轉個不停，眉頭，也不覺鎖了起來。

  楊廣愕然道：「長官，監軍大人點名要見啊，您，您還等什麼啊？」

  秦蒙沒好氣說道：「等什麼？我不得趕緊想想，最近有沒有什麼事情會被老爺子抓住把柄，不想清楚了，那還了得？合著挨打的不是你，你就不覺得疼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