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潛規則是怎樣形成的

  儘管楊廣知道，這位長官可是隨時可能不著調，可還是被雷到了。

  「咱們這回跟阿波的交易，對咱們大隋子民，稅率抽的是非常低的。刨去咱們人手成本，還有宣示武力的成本，根本賺不到錢啊。不行，賠本的買賣不能幹，怎麼也得撈上一筆。這樣，你和關向商量一下，在阿波身上，狠狠賺一傢伙。」

  楊廣為難道：「長官，這，這恐怕不好操作吧？咱們這邊的稅率是十抽一，對突厥那邊，難道要提高稅率？」

  秦蒙眼珠子一瞪：「提高稅率？那是咱們的風格麼？商貿往來，最講究的就是公平，對待突厥和咱們大隋子民，應該是一視同仁的！不過，咱們是大隋的軍旅，保護大隋百姓，那是義務，保護突厥人，是不是該收取點費用？」

  楊廣一聽，有些彆扭，但是沒毛病啊。

  秦蒙接著說道：「咱們的鄉親父老，享受咱們軍旅保護，也是通過稅收養活的，憑什麼突厥人來了，他們受保護就不交這部分稅？這不是輕賤我們自己的老百姓，高抬突厥人麼？」

  楊廣聽著這分析，不覺越來越感覺有道理。

  秦蒙一拍大腿道：「楊廣，咱們身負朝廷重託，給聖上辦事，務求面面俱到。我們呢，且勿以突厥缺乏教化就歧視人家，要平等對待嘛。咱們怎麼對待自己的父老鄉親，就怎麼對待突厥人，所謂戎狄遠方，既來之則安之，斯之謂也。」

  楊廣腦瓜子稍稍轉了轉說道：「長官，莫不是以突厥人跟我大隋百姓一個待遇為由，向突厥人收取別類稅費？」

  「這個嘛，就看你和關向他們商量出來什麼結果了。總之，我要你們找的理由藉口要足夠高大上，而且，我要見到銀子。至於你們怎麼幹的，我不管。」

  楊廣感覺有些難辦，遲疑問道：「長官，能否給個提示？」

  秦蒙再次瞪起了眼珠子：「本長官只管交代事情，你們照做就是了。什麼方法都要本長官想，是想累死本長官麼？都說了，讓你和關向商量，聽不懂話麼？本長官這裡，只有獎懲，做好了，有銀子，做不好，有板子！」

  楊廣真想抽自己一巴掌，秦蒙什麼德性，又不是第一天見識了。

  多餘問這一句，到最後，還是得做事，還白挨了一頓訓。

  楊廣想想，還是趕緊去找關向吧。

  在運籌帷幄，統領全局上，關向是不如楊廣的。

  但在具體到一件政務上，如何合理運用規則，做出格的事情還能完美避開規則，關向就是老泥鰍了。

  關向聽了楊廣訴說後，也忍不住小小牢騷了一番，秦蒙這明顯就是既想當那啥，又想立那啥。

  牢騷歸牢騷，事兒還是得辦的。

  關向很快就想到了主意，你秦蒙不是要高大上麼？

  那好，就以睦鄰友好為幌子，替阿波一部，把所有的交易承攬下來。

  突厥人和中原人大多是語言不通的，為了防止有奸商坑友好突厥人的事件發生，你們想要什麼，跟我們說，我們有幹吏，能把你直接帶到你所需要的交易場地的。

  一切交易都在控制之下，那想玩點陰的還不容易麼？

  關向具體操作設想是這樣的，等阿波一部到來之後，就先按照跟大隋百姓商貿一樣的稅率，收取一成。

  然後，在交易的過程中，再隱形收取一成。

  這個一成，可不是直接從交易過程中收取，而是提前關照好了交易的大隋百姓，你跟突厥人做生意，我派人幫你多宰點，然後你給我若干的回扣，這就等於是變相從突厥人身上賺錢，補貼咱們老百姓了。

  楊廣聽了，不覺感嘆，這幫中下層的官員，真特麼有能人啊，無論出台什麼樣嚴厲的政令，總是能給你鑽出空子，不說明目張胆，也是堂而皇之執行出變味的事情來。

  而且，突厥人會覺得受到尊重，因為有人幫你辦事。老百姓也會覺得得了好處，畢竟，咱們的官府賺的是突厥人的東西，而沒有從老百姓身上搜刮。稅費這麼低，就是官府聯合百姓坑突厥人啊。

  狠賺了一筆還落了一身的好，估計也就秦蒙這麼奇葩的長官，帶著同樣奇葩的部下能幹的出來。

  這樣的事情，在楊廣看來有些操作難度，但在關向那裡，卻是沒什麼問題。

  依舊是找李應，把秦蒙想從突厥人身上狠賺一筆的想法說出來，然後通過李家，找到了大宗貨物的貨主，把事情很隱晦點明，身為商家，誰不知道這裡面是什麼彎彎繞啊？

  於是，潛規則就在這樣的交流中，默默被定了下來。

  秦蒙是把事情都交代出去了，但他可不是甩手掌柜，真的交代完啥都不管了。

  開玩笑，這可是涉及到皇帝制定的國策，跟突厥大部落第一次商貿接觸，搞出事情來，就不是想甩鍋就能甩鍋的。

  對於楊廣，秦蒙絕對信任能力，但還是給了他一些補充性的建議，不能一味展示戰力，也要展示天朝上邦的恢弘氣度。

  楊廣按照秦蒙的提點，不斷完善自己的計劃，一切演練純熟，就等阿波一部到來了。

  七月初，阿波一部的信使到了武威，傳達了阿波可汗的口信。

  阿波攜本部萬人，攜帶牛羊及貨物無數，來大隋武威進行集貿交易。

  因路途比較遙遠，擔心路上出事，所以，有戰士隨隊護送。

  希望武威方面，不要因為有突厥戰士出現而緊張，那純屬護衛自家東西，絕無開戰之意。

  秦蒙很溫和請信使回復阿波，當今聖上，欲以仁恩威四海，視突厥如手足兄弟，必不會陽奉陰違，行明商暗防之事。

  然百姓為戰亂所擾，見刀光而驚懼，若是驚擾了百姓，紛紛逃去，則邊貿無人，必然傷了雙方和氣。

  為雙方友好考慮，著武威代郡守兼城防守備楊勝，於武威城外選一良所，方便突厥所部駐紮交易，也請突厥所部不要多想，純粹是為方便雙方考量。

  秦蒙約定，為彰顯大隋一方對雙方友好通商的重視，會採取極為隆重的歡迎儀式來歡迎草原上的友人。

  屆時，武威代郡守兼城防守備楊勝，會帶領武威精銳將士，出城迎接。

  突厥人不是天生就敬仰勇士麼？歡迎友好的突厥人，就應該以大隋最精銳的勇士迎接，也請阿波一部不要多想，純粹是表達友好而已。

  過了三日，城防所部斥候來報，阿波一部已經到了城外二百里處。

  楊廣一聲令下，帶領著健騎一千，浩浩蕩蕩向計劃好的見面地點行進過去。

  一干武威官員，都出城，於楊廣勘定的地界等候，畢竟，這一次是阿波可汗親自到來，官員不出城，有點沒誠意的感覺。

  秦蒙則是帶著幾個軍官，在北城城門樓上，站在至高點，觀察著城外的一切。

  楊廣帶走的，是魏亮，達奚暠，豆盧遠這樣的少年派軍官，謝蘊，周烈，魏達這樣的老人兒，隨時跟在秦蒙身邊，只要發現不對頭，他們可以馬上帶領待命的兵丁，殺出去接應楊廣一行。

  出城的健騎，全部都換上了嶄新的行頭，本身就一個個十分精神的棒小伙，穿上新服裝，更加顯得威武。

  這一次的出行，並非為戰，所以，他們並未攜帶太多軍器，只在馬鞍下藏了戰刀。

  一千健騎，打了四百旌旗，平均不到三人就有一面高達兩米的旗子。

  遠遠一看，四百旌旗飄展，讓一千隊伍，顯得有近萬規模的建制。

  鮮艷，奪目，當真是氣勢恢宏！

  楊廣到了預想地點停下，著人通報阿波一部。

  阿波聽了消息，催馬到了人前來見迎接人群。

  兩人互相通了自家官階姓名，楊廣笑著揮手道：「阿波可汗，請接受本官，代表大隋天子向你表達的熾熱。」

  伴隨著楊廣的揮手，一聲聲響徹雲霄的爆炸聲自武威方向傳來。

  這聲響驚得突厥人戰馬唏律律亂叫，眼見有受驚之虞，阿波和其手下，趕緊滾鞍落馬，安撫不安的戰馬。

  「楊大人，此為何故？」阿波如頭狼一般警覺問道。

  楊廣笑道：「阿波可汗乃草原上最英勇的勇士，當然要受到我大隋最熱烈的歡迎了。剛才響聲，乃是我家長官研製的專門對付突厥人戰馬的震天雷，如今突厥與大隋友好，自不會以此等雷霆之器對付友人，拿出來以聲向長生天表達，大隋突厥應永遠睦鄰友好。阿波可汗，不知道我家長官拿出秘不示人的軍器歡迎你，可否是表達了足夠的誠意？」

  阿波生得膀大腰圓，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彪悍勁兒，但顧盼之間，卻是給人以非常狡猾的印象。

  他眼珠轉轉，點頭道：「如此最好，我還擔心雙方心中或有芥蒂，今番看到大隋誠意，我就放心了。」

  楊廣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阿波可汗，請。」

  阿波隨著楊廣並馬而行，看看楊廣帶來的一千健騎，不覺有些心寒，他可是跟大隋征戰無數次了，一打眼，就知道對手的強弱。

  默默盤算一番，阿波感覺，自己帶來的這一萬人，真的要跟對方衝突起來，恐怕人數上的優勢，不足以彌補雙方戰力上的巨大差距，從健騎士兵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只有惡戰無數，屍山血海里爬出的勇士，才會有這樣的神情啊。

  就在阿波有些走神的時候，忽然又是一聲雷霆般的爆炸聲響起，阿波看到眼前的場景，差點沒驚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