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各顯神通
2023-11-11 09:26:15 作者: 未濟
前一秒還在激昂慷慨,大有一腔熱血盡撒山河之壯烈,後一秒鐘,則活脫脫一個巧立名目,極盡鑽營能事的貪墨一般嘴臉。
大家對於截留,已經是默認的了。別看截留是秦蒙提出來的,但干具體事情,可是這幫人通力合作完成的。
論頭腦,官員們對秦蒙或許自愧不如,但論起具體操作手段,秦蒙比這幫親力親為者,可是差遠了。
秦蒙雖然把權力全部下放了,但他的眼睛,卻是始終沒有離開武威的方方面面。
關向和李應,主要負責的,是調配與阿波可汗交易的物資。
武威境內,調集這麼多糧食和日常生活用品,顯然是不太現實了。
兩人粗粗整理計算一下,決定從鄰近的郡府那裡調撥。
弘化和西平還好說,畢竟都是崔憲臨時節制的,只要秦蒙打個招呼就能調得動。
其他的地方,如果走正常流程,向平級地府調撥物資,就需要上報,等待批覆,走了許許多多的彎彎繞,等最後結果下來,大概也快過大年了。
關向李應那是什麼人?在秦蒙手底下混了這麼長時間,能被規矩束縛住?規規矩矩做事,那只能是平平庸庸,不顯山不露水的,朝廷放心你在這裡干,就是最大的褒獎了。
相反的,偶爾突破規則,干出點成績,就算是調皮搗蛋了,上面一查,馬上哭鬧一番,朝廷雖是惱火,但看看你怎麼也有點功勞,在本職崗位上能做點貢獻,對這類人收拾得狠了吧,怕你敷衍於事,收拾得輕吧,又沒什麼效果。
乾脆,訓斥一番,然後再安撫一番,勸勉你好好干,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人吶,就怕有榜樣,尤其是被人信服的榜樣。
關向李應,甚至可以說武威的全體官員,跟秦蒙這個上峰,好的,學了不少,旁門左道,也是熟稔於胸。
在關向的默許下,李應避開了走官方渠道流程,讓家主李冕,放出風來,說是武威這邊的邊貿,糧食等日用品的缺口極大,為了調撥貨源,武威郡府衙,甚至出台了減收稅額的政令。
無論是誰,只要把這些緊俏貨源運到武威,那就是財源滾滾啊。
武威邊貿的名聲,早就傳遍周邊了,聽到這個消息,手裡有貨源的,幾乎是連夜裝車,摸著黑就趕路。
而就在貨源源源不斷趕赴武威的時候,關向馬上以武威府衙的公告,告知大眾,請不要輕信謠言,不要攜貨往武威來了。
通告一出,非但沒有遏制住貨源的滾滾湧入,反而是讓更多人捲入進來。
想要炒起來一件事情,必須要做到一點,那就是要抓住人性的弱點。
關向李應這套組合拳,無疑就是起到了這樣的效果。
大眾先是被巨額的利益吸引,趕赴武威。
之後出了告示,馬上就有人懷疑,這是武威官員為當地豪強世家開方便之門。
要不然,怎麼武威的地方豪強,都攜貨到了邊貿交易集市?這裡面明顯就是有黑幕嘛!
反正你這官榜沒有硬性約束,只是告知,那我不聽行了吧?
在這樣的心理傳遞之下,趕往武威的貨源,反而是有增無減,比之前武威高峰期的貿易交易,還要瘋狂。
一百多幹吏已經不夠用了,秦蒙只好再從孫茂城防一部,調撥人手給關向,負責疏導。
楊廣這邊,則是周密進行布置。
包括秦蒙在內,所有人最擔心的,就是來的阿波一部人太多,能製造衝突的可能性,必須要提到有針對性的布局上來。
楊廣展現了他卓越的大局觀,在武威北城外觀察了兩天,調撥人手,在城北東北方向上,清理場地,留給阿波一部做停留駐所。
這個場地選擇,是非常有考究的。
那裡地勢空曠,附近十餘里,沒有山林遮蔽,在武威北城的制高點上,可以清楚觀察到那片區域的一舉一動。
這樣,非但能監視對方的具體行為,還是一個非常有利於武威方向上,軍旅排兵布陣的場地。
楊廣這麼選擇,很顯然是做了最壞的打算,一旦有衝突,用著動武,武威這邊,最起碼是占據了有利的地利。
貨物交換地,就在武威北城外西北方向,如果發生衝突,突厥人掉頭直接向西殺去,武威這邊的軍力,能夠打敗突厥人,但卻是不能及時制止他們殺人。
楊廣最先的預想,是設立路障,把突厥人營地跟集貿市場隔離開。
但很快,楊廣就放棄了這個想法,設立路障,是對自己這方有所保障。可你這麼一弄,突厥人也不是傻子,一看就知道是防著他呢,任誰在這種情況下,心裡肯定是大為不滿的。
斟酌了半天,楊廣決定,提前在那裡修建軍營,將五百身著重甲的力士,擺放在那個位置。
於喧鬧處擺放武裝力量,美其名曰保護突厥友人不受滋擾,這總沒話說了吧?
安排好場地安全,楊廣的下一步考慮,就是秦蒙交代的對突厥人的震懾了。
健卒營的力士,就在新建的軍營集結待命。
等阿波到來的時候,健騎營一千健騎,全副武裝,出北城一百里,做出友好迎接的態勢,沿途當中,燃放爆竹,在這樣充滿武力展示的迎接儀式之下,相信突厥人想不害怕都不可能。
秦蒙聽取了楊廣最後的計劃,不得不感嘆,史書上的記載,謬誤之處頗多。
說楊廣昏聵,這還算是有點譜兒。
可要說楊廣無能,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話了。
在這麼繁忙緊張的狀況下,依然是思維縝密,做事滴水不漏,完全是能獨當一面的統帥風采。
楊廣見秦蒙聽了計劃匯報,久久沒有說話,便拱手道:「長官,卑職計劃,可是有什麼漏洞?」
秦蒙其實是想事兒走神了,聽楊廣文化,啞然道:「計劃幾近完美,沒什麼好挑剔的。這樣,迎接阿波一部,由你帶隊接待,所有事宜,你臨機決斷,不必報我了。」
楊廣愕然:「長官,這,這不合適吧?您是地方最高長官,雖然咱們不把阿波可汗放在眼裡,可公眾場合露面,卑職越俎,太不合時宜了。」
秦蒙淡淡笑笑:「有什麼不合時宜的?計劃,是你想出來的,每一個細節的布置,都是你親力親為,露露臉,也是應該的。我為行使地方最高長官權力的人,你幹得好,功勞大部分,還是我的。去干吧,年輕人,要經歷些大場面才能成長。」
楊廣真不知道該說啥好了,對面這位,跟自己一樣,鬍子還沒長起來呢,卻像是個閱遍人間冷暖的老者,在對後輩諄諄教導一般。
秦蒙眼睛一斜:「咋的?聽著有些刺耳不成?」
楊廣一凜,忙拱手道:「卑職不敢。」
秦蒙哼了一聲:「楊廣,我且問你,秦某屢屢犯事,卻被監軍大人一味愛護,始終以重責相托,何也?」
楊廣慨然道:「那是長官捨生忘死拼出來的功勞所致,以及屢有妙策幫扶社稷贏得的認可。」
秦蒙嘆道:「每每聽到功勞二字,我的心,就像是刀扎針刺一般。幾番血戰,手下兄弟都是成千天人永隔,一將功成萬骨枯,豈能不痛?然而,戍邊守土,身為軍人,責無旁貸!想要俯瞰敵虜,令敵不敢覷我,就得付出血的代價!」
楊廣連連稱是,低頭接受訓誡。
「自晉八王叛亂以來,北方中原,畏草原悍民如虎,歲幣,聯姻以求和,兩百多年,中原之人,根深蒂固以為,草原之民不可戰勝。你可知,誰是第一個提出突厥人並非不可戰勝之輩?」
楊廣沉吟道:「長官,聖上曾言,世人皆言突厥不可戰勝,未為信然。家祖曾與突厥人聯合用兵,親眼見突厥人打仗打到最後,也是貪生怕死。因此,家祖算是正式斷言突厥人並不可怕的第一人。」
秦蒙點頭道:「沒錯,就是令祖所言。北周人才也算不少,跟突厥用兵,也有過勝績,但還無人敢說突厥並非不可戰勝。令祖雄才大略,敢為人先,以親身見識,下可勝突厥之論,才有當今聖上決心滌盪突厥犯邊之患。若無親身經歷,可敢說突厥人不足為懼?笑談爾。」
楊廣再次拱手:「長官教誨極是,若要跟突厥人長久周旋,必須深入了解其人其行,才有勝算。長官周盤一役打出了信心心得,所以才有之後的用兵奇謀,屢屢以少勝多,以弱克強,卑職定然將長官教誨銘記於心,不負長官愛護。」
秦蒙點點頭:「讓你多見識大場面,就是這個意思。人言輕重者何判?知之而言,重也,不知而言,輕也。泛泛之輩縱洋洋灑灑萬言華麗辭藻,怎及篤實之人一語中的?」
「是!長官所言,震耳發聵,乃至理之道,卑職實受益良多。未知長官還有何吩咐,請示下。」
秦蒙皺了皺眉說道:「你做事滴水不漏,我也沒什麼好補充的了。不過,有件事情,你要和關向他們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