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截留

  只要你突破了一點，那就是一地盡碎。

  武威官員是深刻體會到了這一點，開始的時候，李家派人清點歸類物資，武威官員在一旁打封條蓋官印，再加上官賣兩字，都覺得有辱斯文啊。

  可是，乾的時間長了，就沒有什麼有辱不有辱的了。

  後來，一切果如秦蒙所料，李家人給官府辦事的事情傳出去，馬上就有人如同蒼蠅見血一般靠了上來。

  聽說物資要變現，馬上就有人蠢蠢欲動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可以肯定的是，官方收上來的物資，肯定是好貨，質量問題絕不用擔心。

  而且，清點打包好的物資身上，可是加蓋了官府的封條官印，還有官賣兩字啊。

  這是什麼概念？拿到手上，甭管是賣給大商賈還是擺攤，醒目的封條大印加上官賣字跡，那就是絕對品質的保證啊！

  東西，最終肯定是要落到老百姓手上，老百姓不信官府認證，還能信誰？

  官家的品質保證，那還不賣瘋了啊？

  於是，武威附近的豪強世家，紛紛各顯神通，拉關係攀交情，反正是手段無不用其極，就是想在這其中分一杯羹啊。

  原本積壓，其實也不算是積壓，就是誰也不敢處理的貨物，竟然被炒了起來。最高時候，能是原來價格的五倍！

  現錢，真金白銀啊。

  武威一眾官員，已經不是麻木地倒賣物資，越來越好像是打了雞血一般，十分上癮亢奮去倒賣物資。

  秦蒙是定了底線的，不准公物據為己有，不准私下倒賣賺差價，不准哄抬物價，最高到五倍於原價，馬上叫停，以官方協調民間財務糾紛的標準，協調各方都從中獲利。

  清河林氏，因為對武威地方幫助很大，不能忘了人家的貢獻，因而，對這一方商賈，要給予一定的照顧。

  一切，都在公開透明的標準下運行。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等上面批覆可以操作的公文到來，收繳上來的物資，基本上都清空了。

  大傢伙算算折現的銀錢，比原來預估的價錢要多了兩倍有餘。

  秦蒙讓楊廣具體操作，把跟預估多出來的差價兩成，扣為損耗歸武威小金庫所有。

  然後統計一下在操作過程中用到的人手薪酬，扣除之後，就是要上報的數額。

  上報是上報，但不是說全部上繳朝廷，先扣下來兩成，半成當做是武威地方公務用度，用於支出選拔幹吏支付幹吏薪酬費用，還有一大堆見不得光的隱形費用。

  一成半則是為武威地方城防費用。

  這是正常的節流，誰都說不出什麼。

  可截留的小金庫，分配上可就有貓膩了。

  秦蒙毫無一點羞澀，給包括楊廣在內的各級官員，發了冰敬，也就是夏天解暑所需用度，人人有份，這都是統一價格的。

  然後又有各種補貼，比如說，武威這麼多的事情，都是官員跑出來的，靴子都磨破了，這總不能讓個人承擔吧？

  官服也在超強的辦公中有所折舊損壞，要補貼吧？官員有時還需外跑聯絡，車馬費用，總要結算吧？差旅補貼也就應運而生了。

  官員們每日因公忙的吃不上飯，給弄點好吃的，沒毛病吧？這就要有飲食補貼。

  一連串令人瞠目結舌的補貼，雜七雜八算下來，關向級別的官員，分得百兩銀子，級別低的，也有幾十兩。

  忙碌到幾乎吐血的官員，合理合法得到了這麼多的收入，那個激動絕對是來源於心窩窩裡的。

  過去戰亂被突厥人搞的一塌糊塗，累死累活，別說是格外收入了，幹得不好還要挨訓，甚至受處罰。

  現在，居然有錢，還是這麼多的錢！

  累點算啥啊？小上司不是說了麼，我們做的是利國利民利自己的事情，有功勞還有錢撈，上哪兒找這樣的好事啊？

  官員們再累的時候，想想這些，就立馬又來了精神，不用督促，轉身就投入到依舊是火熱的邊貿工作當中。

  進入到六月底，武威邊貿的火熱勢頭，非但沒有降低，反而是有越演越烈之勢。

  長孫晟那邊傳來消息，突厥阿波可汗大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了解，有意跟大隋做貿易，以物易物，以本部特產，換取大隋的糧食等作物。

  秦蒙接到消息，不敢怠慢，趕緊把武威官員召集起來，共同商議這件事情。

  長孫晟派人傳遞信息的，依然是秦蒙舊部圖多。

  在商討之前，秦蒙讓圖多介紹了阿波可汗一部的情況。

  按照圖多的說法，阿波可汗一部，為突厥大部落，轄下有近十萬之眾。

  阿波可汗驍勇，在屢次南犯大隋國土的時候，確實是為沙缽略可汗立下不少功勞，也搶了不少東西。

  但阿波可汗此人，算是有頭腦的，也有實力，不會一味聽從沙缽略可汗的指揮，好幾次，都是跟沙缽略可汗意見相左，發生過劇烈爭吵，進而帶著自己的族人直接撤出戰鬥的。

  長孫晟通過跟阿波可汗的深入交流，發現他對於大隋，還是有很深的敬畏感的，便勸導他跟大隋交好。

  草原生存環境險惡，盡人皆知，但並非只有靠搶劫一途可行。草原上也有很多東西，是中原人喜歡的，辛勤勞作積攢，跟中原人交換生活必需品，也是一樣能很好生存下去的。

  阿波可汗動了心，派人隨小部突厥人到武威這裡觀察打探，發現長孫晟的話，並沒有誇大成分，就堅定了走邊貿的決心。

  不過，這麼大額的交易，阿波可汗擔心會有差錯，如果派太多的人過來，擔心大隋這邊以為犯邊，起兵相迎。若是帶的人少，交易來的這麼多的物資，難保不出意外啊。

  長孫晟讓圖多捎信，建議秦蒙可以跟楊林通通氣，商量解決，畢竟，阿波可汗這個大部要是倒向大隋，對於其他突厥各部而言，影響是極為深遠的。

  武威一眾官員聽完，眼睛不覺看向了秦蒙和楊廣。

  別看這倆最年輕，但無論是能力還是手段，都是能讓人心悅誠服的。

  楊廣笑道：「各位大人，都看長官和我幹什麼？長官既然召集大家議事，當然是都暢所欲言，才能集思廣益嘛。」

  關向想了一下說道：「兩位大人，卑職是這樣想的，阿波一部，帶來的交易量雖大，但他所言有理，必會帶來大量人手，而且會有不少鐵騎護衛。我們必須要立足於武威安全為首要，才可進行交易。」

  李應道：「關大人所言極是，有秦大人和健字二營在，武威安全不在話下，但此處為邊貿重地，聚集的，可不僅僅是我們中原人，突厥人，還有很多的西域人，一旦發生衝突，打將起來，損失的，可不僅僅是性命財物啊。」

  其他官員也都紛紛發表意見，核心問題，跟關向李應都差不多，突厥人給人的印象太不好了，一下子來那麼多人，看到這麼多的好貨於此交易，誰知道會不會臨時起意，直接動手搶啊？

  秦蒙坐鎮武威，大家都不擔心打不過對方。

  可問題是，邊貿集市這麼一亂，來的商旅貨物可能受損不說，還可能把命丟了，武威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火爆人氣，會瞬間土崩瓦解。

  關向等人的意見綜合起來，就是將交易地點往北拓展一百里，留有足夠的緩衝餘地，哪怕是突厥人暴起發難，這邊得了消息，也能快速做出相應的調整。

  秦蒙聽了大家議論，沉默良久，忽然對楊廣說道：「楊勝，你有何主意？」

  楊廣笑道：「長官，若是向北另設一地點，安全固然是安全了。但怎麼看，都有點防備對方的意思。而且，這樣防備，說明我們對自己的戰力有些心虛，徒然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秦蒙莞爾：「如之奈何？」

  楊廣道：「長官曾言，邊貿開始之際，要揚我大隋國威。然邊貿火爆，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展示大隋橫掃八荒之勇武，始終未能。如今，正好趁阿波到來，列我大隋兒郎風采於眾，想那突厥鐵騎，也必然圖有搶奪之心，而無其膽也。」

  秦蒙朗聲大笑：「楊勝所言，甚合吾意。關向李應，你們倆接手武威政務，以關向為主，李應為輔，馬上發布阿波一部所需貨物清單，這一次，咱們讓利於民，只抽一成稅率。」

  關向李應趕緊起身，拱手領命。

  秦蒙看著楊廣道：「楊勝，你放下政務，全權統領武威所有駐軍，就在武威城外，找好交易地點，選兩千壯士，把咱們最新的裝備全拿出來，維護交易安全。哼，老子就不信了，在兩千壯士面前，誰有天大的膽子，敢劫掠這裡的東西？」

  楊廣拱手稱是，卻又加問了一句：「長官，阿波一部前來，不說是傾巢而出，也是精銳盡至。打，我們是不怕的，但在禮節上，恐需長官親自迎接才是啊。」

  秦蒙冷冷哼了一聲道：「阿波何人？不過一部落可汗罷了。我乃上邦地方最高長官，此等小事，你代勞就行了。還有，這回收繳的低稅費，全部歸到武威名下，用於迎接阿波一部費用。當然，大傢伙可小小挪用一下這部分錢，修繕一下府衙，做身新官服，換頂新轎子，都是可以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