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大後方的那點破事

  於是，達奚暠整理了一下儀容，跟在秦蒙身後，亦步亦趨隨著秦蒙到了黃昆交代的客棧。

  眼下武威主城內客棧生意火爆，基本上都是人滿為患。

  但黃昆這裡，卻是沒有閒雜人等，看來，他是花了不少銀子清場了。

  秦蒙剛進客棧大門，早有一錦衣僕從，將秦蒙領到了二樓包間裡，黃昆正坐那兒等著，桌上先擺了四個冷碟，燙了兩壺酒，明顯是準備吃請的。

  「賢弟，哥哥來你這裡，可是很意外啊？」黃昆熱情打著招呼，看到了秦蒙身後的達奚暠，不覺一愣。

  「哥哥在上，請受小弟一拜。」秦蒙見到黃昆，就要拜下。

  「哈哈，賢弟，咱們兄弟，就不要這般俗套了。你帶的這小哥，可是……總覺得眼生，卻又是感覺哪裡見過一樣。」

  秦蒙笑道：「哥哥，當日你可是讓我猜了一下，朝堂見到誰了。今日，小弟斗膽讓哥哥猜一下，他，是哪個。」

  黃昆上上下下打量達奚暠一番，忽然拍手道：「莫非是達奚總管虎子？」

  秦蒙大笑，示意達奚暠道：「賢侄，過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叔叔我的上司，也是情投意合的哥哥，黃昆大將軍，私下裡，你就叫他叔叔，眾人面前，稱黃大將軍即可。」

  達奚暠雖是行伍做事，但畢竟是名門出身，知道這裡面的門道，秦蒙帶著他，認識人，這擺明就是提攜之意。

  「小侄達奚暠，拜見黃叔叔。」達奚暠雙膝跪倒在地，咚咚磕頭。

  黃昆趕緊上前：「啊呀呀，這如何使得？快快請起，快快請起。我說賢弟啊，你也真是的，帶著侄子過來也不提前跟我言語一聲，我這當叔叔的，也沒帶個見面禮，真是羞煞人也。」

  「哥哥言重了，且坐下說話。」秦蒙等黃昆坐下，才在下垂手坐下，轉頭對達奚暠道：「今天，咱們爺們的頭可不是白磕的，論好勇鬥狠，咱們爺們誰也不怵。但論起人頭熟，手眼通天，非你黃叔叔莫屬。以後，需要打通關節人情，別找我，找我也沒用，找黃叔叔，任你何方神聖，黃叔叔總有通神之路。」

  黃昆很受用秦蒙的捧，大笑道：「賢侄，你秦叔叔說話，未免有些過了。但有一樣，只要找到黃叔叔，保證會盡心盡力為你操持，大隋朝這麼大，我也未必哪裡都能吃得開。但咱不行自有人行，黃叔叔順藤找人，還是有點本事的。」

  達奚暠唯唯諾諾，趕緊給秦蒙黃昆二人端茶倒水。

  秦蒙喝了一盞茶，道：「哥哥，年關將至，是您最忙的時候，到我這裡，肯定是有大事，哥哥可直言，小弟力之所及，必盡全力侍奉哥哥。」

  黃昆擺手道：「賢弟謙虛了，這次到你這兒，確實是有重要的事情，可還記得長孫大人身邊之楊勝？」

  聽到這個名字，秦蒙不覺心裡一突。因為他心裡曾經猜測過這個人的身份，想想楊勝可能是自己猜測的，就不想在見到他，沒想到，黃昆這大過年的，來這裡居然是因為這個人！

  沉吟半晌，秦蒙才小聲道：「哥哥，您休要瞞我，那楊勝，絕非小吏之輩，他，是不是……王爺同宗？」

  黃昆大驚失色：「賢弟，噤聲！」

  說著，黃昆看看達奚暠，再到門口看看，關嚴實了門，才回到秦蒙身邊道：「賢弟，跟哥哥說句實話，你是不是猜出他是誰了？」

  秦蒙老實道：「先前尚不敢斷定，今番見哥哥如此，已然斷定他的身份了。」

  黃昆苦笑道：「賢弟，你可真是玲瓏剔透心思啊。也幸虧我想到了這層，所以才找了藉口，先行來到這裡。楊勝要投身到賢弟麾下，未知賢弟作何感想？」

  秦蒙這一回，可真的是震驚不已了。

  想了片刻，秦蒙問道：「哥哥，朝堂怎如此關心武威一郡？」

  黃昆咧咧嘴道：「賢弟啊，就你干出的這些事情，朝堂想不關注都不成啊。擅殺元鐸，那可是從龍元胄大將軍遠親啊，親自向聖上告狀，被王爺和長孫大人給你壓下來了。後來，元密找你茬，結果你可好，砍了人家的戰馬不說，還差點把人給砍了。元胄大將軍，能不去找聖上高刁狀麼？」

  秦蒙坦然笑道：「哥哥，這兩件事情，小弟我沒什麼後悔的，就算是重來一遍，我還是會這般去做。」

  黃昆搖頭道：「要僅僅是這兩件事情，還都好說，不就殺了一個柱國將軍的遠親，嚇唬一下禁軍麼？咱又不是一點沒理，怕他作甚？關鍵是，你啥都敢幹啊，本來就被盯著，雞毛蒜皮的破爛事，保證都有人給你往上捅啊。」

  秦蒙愕然道：「哥哥，這是怎麼說的？小弟好像沒幹過多少不堪之事吧？」

  「你還想干多少啊？私會突厥王室公主，這不假吧？跟商女勾勾搭搭，不假吧？狂悖無禮，當堂扒朝廷命官官服，亂棍打出，不假吧？縱容手下公報私仇，咱就不說真假了，這不是捕風捉影吧？賢弟啊，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不了解你的人聽了，不把你劃到人渣那一類，簡直就是人品有問題啊。」

  這回輪到秦蒙咧嘴了：「哥哥，讓您這麼一說，小弟我還真是怙惡不悛了。算了，人家怎麼想的，小弟也管不了，只要王爺，還有一眾哥哥知道我是啥人就行了？」

  黃昆一瞪眼睛：「啥就行了？萬萬不行！賢弟，你沒明白這裡面的彎彎繞啊。要是你啥都不是，沒誰把你當盤乾糧。關鍵是，你非但戰功了得，韜略更是為長孫大人欣賞，屢贊聖聽啊。你還通曉軍械製造，少府監都想把你調過去，這樣的人才，聖上若是覺得心術不正，可就不是王爺一句話就能護得住你了。」

  秦蒙頓感不妙，黃昆的話，實在是太有道理了。

  沒啥能耐，以楊林身份地位，保他平安綽綽有餘。

  可是，一旦能力超強，頂級的上司感覺控制不住你，那可就不是面子上的事兒了。只有死人，才是沒有威脅的存在。

  「楊勝此來，莫非為小弟手中之事？」秦蒙沉聲問道。

  黃昆一拍手道：「賢弟知道就好，並非是王爺和長孫大人不信任，也並非是聖上偏聽偏信，而是你手裡掌握的東西，事關大隋的安危啊。少府監牛吧？大隋別管你多牛的統帥，在少府監面前，都得陪著笑。可是賢弟你呢，直接開口要東西，還不劃價，就這范兒，大隋朝堂上，又有幾個能夠做到？」

  秦蒙趕緊擺手：「哥哥莫要笑話了，小弟這都讓人恨得牙痒痒了，別提什麼范兒不范兒的了。」

  「武威通商一事，可是引起了軒然大波啊，長孫大人給聖上建疏，倒是沒什麼爭論。爭論最大的地方，就是要不要在武威這裡敞開。高熲高大人認為可在武威，元胄楊素則認為甚為不妥，雙方各有朝臣支持，開始的時候，還僅僅是商討，後來，直接演變成爭論了。」

  「啊？不會吧？就這麼點破事，至於朝堂上如此爭論？」秦蒙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怎麼不至於？賢弟啊，這不僅僅是國策，而且是財源滾滾的肥缺啊！朝堂上的人，誰家族裡沒個產業？誰不知道商路一通，黃金萬兩啊？賢弟，你本身就被元胄大將軍視為仇敵，再加上你屢屢享受大將軍都沒有的待遇，還有你手握肥缺，這都不招人恨，那大隋朝堂人人皆是聖人了。」

  秦蒙頹然嘆道：「哥哥所言極是，小弟卻是有招人恨的把柄。想必，楊勝就是到此來摸小弟的底吧？」

  「嗯，也不能這麼說吧。聖上之意，是王爺親自調查給最終意見，但王爺說此事有瓜田李下之嫌，還請聖上另擇重臣親查，楊勝主動請纓，親往武威，還是以一小吏身份，一探究竟。於是，他就找到了哥哥我，希望通過我的關係，到賢弟麾下效力。」

  秦蒙聽罷，久久沒有言語，將桌上燙著的酒壺拿來，一口口飲酒。

  黃昆皺眉道：「賢弟，莫非你覺得這其中，有什麼不對麼？」

  秦蒙放下酒壺，凝重道：「哥哥，那楊勝甚是了得，只怕，一切都在其掌控之中。」

  「賢弟何出此言？」黃昆訝然問道。

  「哥哥，楊勝此人，別看年輕，卻是心思縝密，城府極深。他不會不知道哥哥與我的關係，更恐已然知道，我猜出了他的身份，知道他用的是假名，如此，還要哥哥牽線搭橋，何也？」

  「這，這……會是這樣麼？賢弟，若真如此，那晉……楊勝，究竟為何要這般做啊？」

  「哥哥，請務必聽信小弟一言，楊勝之事，萬萬不可跟著參與太深。否則，王爺也護不住咱們。」

  秦蒙不會告訴黃昆，他是知道歷史大體走向的，楊勝這個人，未來要做出天大的事情來，因此而死，甚至抄家滅族的，不計其數。

  告訴黃昆別跟著楊勝摻和，已經是秦蒙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忠告了。